第 11 部分
了自己的那个家,跟着他的是我。

  家门上的锁子已经锈了,舅舅手伸在门脑子上摸钥匙,没有摸到,咣地一枪托就砸在门栓上,门栓未能砸开而反弹得他后退了一步,他发了疯般地扑上去连续砸动,哐,哐,哐,声响巨大,腐朽的门扇就裂开,一片一片散了。这是没有院子的三间土屋,当庭一张板柜,柜盖上安置着一张照片,这应该是外爷的遗像了,遗像的两边都是七八个黑色的陶罐,蜘蛛网就将遗像和陶罐织经纬编薄纱一样地遮罩着。板柜前是一张土漆已经斑驳的方桌和左右两把断了一半后靠背的木椅。东边是一做灶台,灶台上的土墙钉有木橛架着的三层木板,堆放了黑乎乎的瓶子和盆子。一条白蛇在我们进来的时候盘在第二层木板上,然后慢慢地从木板上爬到墙角,顺墙角上了屋梁不见了。西边就是那一面大面积的土炕,炕头堆着叠起的被褥,被面可能是大团花布缝的,尘土蒙了一层,团花就不甚分明,而铺就的人字纹草席上有鸟迹,是一行“个”字。抬头看看,山墙处的吉字口没有塞稻草把,或许以前是塞着现在掉了,白花花透一派光亮,吉字就看得清清楚楚,舅舅一进来就趴到炕上的草席上睡下了,他不和我说话,我不敢与他多说,守着刚点着的煤油灯,不住地扭头往屋梁上看,害怕那一条白蛇突然从木梁上掉下来。

  第三十三章

  (……我不敢与他多说,守着刚点着的煤油灯,不住地扭头往屋梁上看,害怕那一条白蛇突然从木梁上掉下来。)

  屋外是乱糟糟的人声,屋里是嗡嗡一团的蚊鸣,我坐在这霉气呛人的破屋里,思绪乱糟难理。到了这一步,真的后悔了我的这次商州之行,为什么心血来潮突然提出要为十五只狼拍照呢,为什么就遇上了舅舅,又能回到乃乃的故乡,或许这是神使鬼差,是缘分和命运,但正是因为我十五只狼不但未能保护反而所剩无几,又使一世英名的舅舅如此处境尴尬。今夜里,富贵是受伤了,烂头是受伤了,现在烂头肯定从卫生所包扎了回住在大舅那儿,他伤得如何,是盼望着舅舅和我去看望他茵?而大舅在家要保护着那帮孩子,照料烂头和富贵,他还并不知道舅舅发生了被辱骂的事,更不知道我们住在了久不居住的破屋里吧?还有,那一大一小的两只狼逃脱了吗,如果它们逃脱了,那只受了伤的为引开人们而向左跑去的狼肯定会被穷追不舍的……我的身上已经被蚊子叮出了无数的红疙瘩,虽然我在用手不停地扇打,蚊子并没有死掉多少,而扇打疼痛的是我,我想这么到天亮,蚊子会把我吃掉的,头脑里就出现一个骷髅架子,如我在英雄岭的饭店里见着的那头牛。煤油灯跳了两下,使屋子里摇晃起来,我似乎看见靠在炕头上的那杆猎枪也在变软变弯,而舅舅是翻了一下身。我担心舅舅是睡着了,蚊子会更多地叮咬他,举了灯过去,并为他扇扇蚊子,他的脚上,腿上,胳膊和脸上麻点一样布满了一层黑,蚊子全集中在那里叮咬,清清楚楚地瞧着几个蚊子空瘪的身子里开始有了红的颜色,红的颜色越来越多,身子越来越胖,我用手扇了一下,大部分嗡地飞起了,那些胖红蚊子竟胖得飞不起来,我用手一抹,嫩得全破了肚子,流着它们的血也流着舅舅的血。

  “你不用给我赶蚊子,我这皮r再咬也不起疙瘩的。”舅舅说。

  “你没有睡着?”舅舅的身上真的是没有红疙瘩,“既然睡不着,你起来说说话,活动着蚊子会少些。”舅舅从炕上往下站时,脚却软得立不起,歪下去了,他本能地用手去撑,但奇怪的是手未能撑住,脑袋磕在了地上,咚地一下。

  “舅舅,你怎么啦?”

  “我可能又犯病了。”他说。

  我抱起了舅舅坐到炕沿,舅舅的脚脖子真的是细得可怕了,这患的是一种什么病,说细竟然一下子细成这样?!我真的害怕了,舅舅曾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