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
  往山坡时,身体朝上仰起,与奔往金沙江的姿态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前者可以俯瞰一条河流的深邃或遥远,后者可以眺望山坡伸及的浓密地带之谜。

  我们往山坡上走去时,我们会在感受太阳的时刻感受时间的变化,所以,太阳支配着我们的速度,简言之,太阳仿佛是一架金黄色的钟盘,告诫我们时间的上午和下午。而那天上午,太阳迟迟未露面,一片乌云变厚了,并且环绕着天空旋转了一圈之后,突然之间就把天气染得深黑。我们忘记了时间的支配,同时也失去了被时间所奴役的感觉,继续往上山顶上攀援。就这样,我们看见了一片松林,风呼啸着,我们的身体也同时被呼啸着,钻进了松林。

  这里是被松枝所搭起的绿色帐篷,我们在这里跑了起来,直到我们感觉到饥饿时,才环顾着四周,细雨突然包围了我们,使这片森林变得y森起来,我们想起应该回去了,饥饿提醒我们回家的时候到了。我们在松枝之间看到了一条小路,那有可能是牧羊人开劈出来的。站在稍远处只能感觉到那条小路像线条般弯曲着,只有走到近旁,才能确证这是走出来的一条小路。

  我们一前一后地仿佛感觉到越走越近,一种十分缥缈的、看不出去的恐惧慢慢来临了。我们之中最小的孩子已经开始哭泣。他们汹涌的泪水挂在面颊上,他们并不害怕,而是饥饿;我们中最大的几个男孩开始带领着我们寻找更现实的路径。就在这一刻,我们听到了一阵山羊的叫声,最大的男孩说眼下我们看起来迷路了,我们应该及时地寻找到牧羊人和他的山羊。

  几个幼小的孩子依然在哭泣着,迷路的我们惶恐地跟随在较大的男孩的身后,仿佛失去了方向,我们就会不存在。所以,我们甚至希望拉住他们手或者说拉住一只衣袖也好。果然,我已经拉住了一个男孩的袖子,他把手伸给了我,这个男孩,这个目光坚定的男孩--20年以后,当我与他相遇时,他已经成为了一名特警,而在那一刻,他比我年长3岁,他始终走到前面,仿佛有了他,我们就会尽快地从这片森林地带上走出去。尽管如此,自始至终,我们也没有见到牧羊人。不过,我们还是跟着山羊的声音往外走,因为大男孩告诉我们,跟着山羊的声音往外走不会迷路。奇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丘陵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大男孩站在山冈上看见了下面的金沙江,这意味着我们这群迷失方向的羔羊们重又回到了金沙江边。

  只要看见了金沙江就能寻找到回干校的小路,这个目标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终于,那个牧羊人已经带着他的羊群出现在眼前了。1970年,在一个迷失方向的世界里,在一个没有指南针的世界里,我们这群迷失方向的羔羊们曾经手牵手,把身体扭成绳子的力量;我们寻觅着声音,因为任何声音也可能带来方向感,比如羊群的叫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时,证明除了我们之外,在旁边,在附近的路上还有牧羊人的影子。人在任何时刻都可以穿越迷雾或障碍,因为人在绝境中时,响往的是生存。

  我忘不了在恐怖和迷失之中的男孩递给我的那只小手,它仿佛曾经激荡过我的那种力量如今又回来了。如果我此刻迷失了方向,无论是迷失在密林中,还是迷失在一片词语中,那只手都会递给我,并抓住我,人应该在回忆中学会感恩,在感恩之中学会朗诵时间之书。我们曾是迷路的羔羊,我们也曾经是在灼热的沙滩上寻找方向、直奔目标的山羊们。

  1972年 不死的鸟儿

  生命如果给予它们三天时间,它就会重新创造奇迹。1972年的黄昏,从青藤上簌簌滚过的一种雷雨给我们带来了一只鸟儿,然而,它已经气息奄奄,一动不动地、紧闭着双眼面对着世界。哥哥伸出手碰了碰它的身体自语道:“一只死鸟,它死了。”就像以往的任何规矩一样,我们需要挖一只小坑,使这只小鸟进入葬礼,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