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
�出了《失乐园》,杨送给我的书已经变得暗黄。我的历炼之书同我的历炼之躯体都在那一时刻尽可能地寻找着我昔日的伙伴。

  杨的墓地在滇西,一个像《失乐园》一样的世界里,然而,直到看见墓地时,我还在回忆,我还在力图回忆杨给我戴手套时,我从他手指上感觉到的一阵灼热,他递给我的一束光就像他从未给予我的爱一样成为不解之谜。就像口诀,只可以默念,不可以被朗诵。

  1986年 我的姐妹,我的影子

  当两只沉重的行襄将我和海惠联系在一起时,她已经成为我的朋友和我旁边的一道影子。1986年三月,我和海惠决定去走黄河,被一种现实和虚无的梦境所折磨着的我们,首先应该准备的是两只行襄,这是两只军用行襄,是一位部队的友人送我们的。那是一个浪漫主义的时期,然而,我们的行为却一点不浪漫。因为黄河流域有荒原、困兽;有野狐的传说,有孤独的踪影,有壶口瀑布的咆哮,有茫无边际的草原,有红枣、大米和玉米棒交织的红土高原。而在出发之前,我们已经成为朋友,并达成了这样的契机:我们一旦已经出发,就不再是可以分离的影子,我们将尽可能地像一根绳子一样扭在一起。

  因此,我们变得现实起来,首先是行襄,它必须配制药品,每当配制药品时,我们就一次又一次地设置出这样的场景:当我们置身黄河源头上的荒原中时,当狼扑向我们,我们的躯体时,我们需要的是勇气和药品;当我们突然遭遇到疾病的危机时,我们需要的同样是药品。这种虚拟的场景,后来在我们出发后都一一地被我们所历经过。我在黄河源头差点被流感夺去生命,是那些药品救了我。荒原上的饿狼离我们很近很远,但因为那一时期正是大量的淘金人疯狂地扑向荒原的时刻,所以,那些饿狼只是时隐时现地出现又消失了,我们随身携带的药品不仅救过我们的命,我们还在黄河流域的小村庄将药品送给一位咳嗽不止的老人。那个老人的形象像一棵百年老松树,直到如今,在我记忆中,仍然像一棵老松树。

  当我们配制指南针时,我们显得很激动,我们面颊绯红,仿佛陷入了迷失彼岸的世界,我们在准备指南针时,一次又一次地虚拟出我们所迷失的黄河源头的一片荒漠,一座村庄,一片森林……这虚拟使我们配制好了圆形的指南针。当我们配制匕首时,我们从刀锋中触摸到了寒冷,我们虚拟出了一个凶手的影子,一个敌人的影子,一个暴徒的影子……所有这一切在黄河流域都与我们相遇,不过,我们却迷失在一片荒漠之中,那时候指南针确实标正了我们前行的方向。

  我们还配制了各自的牛仔衣裤,1986年是一个普及牛仔裤的时代,我和海惠都喜欢那种深蓝色的牛仔裤,这也许是我们最为浪漫的时刻,我们从小商贩手中买回三条牛仔裤,它占据了行襄的一角,并使行襄一下子变得饱满起来,当我们虚拟出我们穿上深蓝色的牛仔裤出现在黄河流域时,我们的躯体仿佛变成了布帆,正沿着河流漂动。除此之外,我们还准备了笔记本,这对我们意味着在语词中记录着现实,在语境中解决我们内心生活的一大堆问题。我喜欢深黑色的笔记本,它更像诗歌,而海惠喜欢蓝色的笔记本,也许蓝色就像她的年龄:19岁。

  除此之外,我们还准备了一台劣质的照相机,在1986年,照相机显得很希罕,就像但丁的《神曲》一样稀罕,不多见,也不会出现在人们的现实生活中。经过斗争,我们依然从不多的经费中抽出了一部份,用来购置一台照相机,一台在那个时代显得光彩照人,在今天显得过时的劣质的照相机。当然,我们在拥有它之前已经虚拟出了它的重要诗性:它将十分准确记录下来我们的幼稚,我们的激情,我们的身体与黄河有关系的一切瞬间生活。

  而我的姐妹,我的影子就在两只行襄的旁边,就在她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