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别
  洪武帝高高举起的刀,最终还是轻轻放下了。

  经半个多月的会审,三司最终确认沈梒虽有“玩忽职守、懈怠渎职之行”,却无“通敌叛国之意”,最终判了个革职查办,永不续用。审议的奏疏递到了洪武帝的案头,两日后批下,却是将“革职查办,永不续用”划去了。对外的诏书发下,里面写的却是礼部侍郎沈梒“需丁母忧,去官持服,即刻返乡”。

  许是这位帝王心中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故而不想从重处罚沈梒,也或许是他到底疼惜这位经世之才,不愿将他就此埋没。

  但无论如何,沈梒离京的事情,还是板上钉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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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旨意下来的这日,沈梒被放出了督查院监。迈出了昏暗的监房大门,沈梒恍然立于廊下,在冬日里寒晴的日头下微微眯起了眼睛,似已不适应这久别的阳光。

  督查院监门外,老仆早已带着小书童侯在门口。二人一见沈梒散发薄袄地出来,立刻双双红了眼眶迎了上去。老仆抖着手为沈梒披上了一件大氅,又塞了一个汤婆子到他手里;小书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嗓子哭出了声。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梒无奈地笑了笑,“我无罪释放,还能安然返乡,已是大幸。你们该开心才是。”

  “可、可是他们竟然革大人的职……”小书童抽噎着,悲泣道,“大人这么好的官,几百年才遇一个,他们怎么这么坏……肯定是有奸人害您……”

  “别说了。”沈梒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轻声道,“这些话,以后要慎言,知道了吗?”

  他揽着小书童往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手将将掀起车帘之时,却忽听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那一刻,他蓦然一阵心悸,仿佛不用回头,便知来的人是谁了。

  果然此时便听身后,一道熟悉却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良青。”

  沈梒闭了下眼,微微吸了口气,转过了身来。

  却见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停着一匹毛色黑亮的高头骏马,而马背上的锦衣青年正居高临下地向他望来。冬日里刺眼的日光照在结了薄冰的路面上,将青年的面孔包裹在一团光晕之中,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然而那炙热逼人的目光,却如有实形地射在了沈梒身上。

  谢琻翻身跃下马,大步向他们走来。

  他肉眼可见地瘦了,也憔悴了。他本长了张眉眼深邃的英俊面孔,平日里似笑非笑地用那双杏眼望人时,无需说什么便有种金玉纷乱迷人眼的风流。

  然而此时,他饱满的双颊却瘦的脱了相,凹陷了下去,空余高耸的眉骨和眼眶,显得有些伶仃渗人。而那双杏眼,也再不复往日的璀璨明媚,反而因阴鸷和愤懑而多了几分凌厉的失意,仿若一只战败了的豹子。

  他大步过来,一把揪住了沈梒的手,哑声道:“你过来。”

  沈梒平静地望着他。小书童和老仆都面露无措,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该说的话,在信里都与你说明白了。”沈梒轻轻抽手,低声道,“你何必如此。”

  谢琻的脸上闪过几分狰狞,他手如铁钳般捏紧了沈梒的手腕,失声低吼:“说明白?你那信里写的是什么屁话,我半分都不明白!”

  他失控地从怀里揪出张揉得皱巴巴的信纸,狠狠拍在了沈梒的胸口。沈梒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