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
  赵恒仍是安安静静的:相比起犯言直谏的陆辞,他更恨的,无疑是早已自尽狱中的前皇后刘娥。

  对陆辞这些年在秦州所建立的功绩,他从太子口中,至少听了个七八回,想忘也难忘掉。

  再思及太子历来就对那八面玲珑的小饕餮额外依赖,其中还有几分归功于自己的推波助澜……

  赵恒心里叹息。

  罢了,横竖也是当初给太子物色的肱骨之臣,品性瞧着也是好的,只是锋芒太过,又缺了些知进退的臣体,但的确值得予以重用。

  反正他已是如此模样,纵反对又能如何?

  看赵恒并无异议,赵祯不由微微一笑,接着道:“多谢爹爹成全。关于小夫子回京后的职事,臣也已想好了。”

  赵恒沉默地看着赵祯,听着自己很是满意的这一独苗,说下了叫他气得七窍生烟的一句话——“小夫子虽功绩亮眼,然到底年资太轻,若入中书省,许还早了一些。从三品平调的开封府尹,作为过渡,应很是合适了。”

  开封府尹!

  赵恒瞪大了眼。

  他做梦也没想到,素来乖顺的太子,会做出这般荒唐的决定——开封府尹之官阶,的确只为从三品,然自大宋开朝以来,仅置过两任。

  一为亲王时的先皇,而为亲王时的他,之后便不曾复置。

  赵祯将陆辞召回京中任官,的确名正言顺,然复置仅被亲王兼任过的开封府尹,就是旗帜鲜明地对外宣告了陆辞曾受过的委屈,以及太子对他那明铮铮的、独一无二的看重了。

  “爹爹保重身体,臣明早再来。”

  赵祯根本不看赵恒嘴里‘呜呜啊啊’,奋力反对的模样,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了。

  当刘圣人还风光时,他意外得知生母真相,曾被那样压制,针对。

  彼时爹爹不仅默许了那女子的胡作非为,甚至还推波助澜……他怎么可能忘得干干净净呢。

  赵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不忙回东宫,而是站在高台上,遥望那不曾涉足过、大内外的喧闹人间,眸中平静如水。

  对于爹爹,他虽无怨恨,但也再无慕孺了。

  他更不曾忘记,真正维护他、待他好的人,在受了这么年委屈后,却不曾有过片刻气馁,而一视同仁地尽心尽力。

  哪怕没有那些不同一般的情分,对这样的臣子,他也绝对是要予以重用的。

  而孤孤单单躺在龙床上的赵恒,则是不发一言地泪水横流,叫来查看他情况的内侍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赵恒再糊涂,此时也终于明白了。

  他埋下的一笔笔烂账,已在六哥心上割下的一道道豁口,哪怕愈合,也永远有狰狞的疤痕在。

  在他身体一塌糊涂时的唯一依靠,早在多年前,就彻底与他离心了。

  初尝悔不当初的苦涩滋味的赵恒,仍是不甘心就此死去的。

  而赵祯也如那天的暗潮不曾存在过一般,仍然每日探视三回,亲手侍疾上从不推辞。

  这么拖了一阵后,天不遂赵恒之愿。在年二八这日,他早年的好运气终归是彻底地离开了。

  一场忽然发作的肺疾来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