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部分
�身,便钻进了高梁地。高梁棵子哗啦哗啦响着。母亲喊着:  “你听我一句话,远走高飞,不要滥杀人!”  高粱地平静了。月光如水,扬扬洒洒落下。浪潮般的人声,从村子里涌出来。  在魏羊角的带领下,村里的民兵和区里的公安员,打着灯笼、点着火把,扛着步枪、红缨枪,乱纷纷地跑到了土窑前。他们作张作势地包围了土窑。装着一条塑料腿的杨公安员趴在一堆砖坯后,用一个铁皮喇叭筒子往窑里喊话:“司马库!投降吧!你跑不了啦!”  喊了半天,窑里也没有动静。杨公安员掏出盒子枪,瞄着砖窑黑dd的穹窿打了两枪。了弹打在窑壁上,产生了嗡嗡的回音。  “拿手榴弹来!”杨公安员对身后喊。一个民兵贴着地皮、像蜥蜴一样爬过来,从腰里拔出两颗木柄手榴弹,送给杨公安员。杨拧开弹盖,拉出弦,挂在指头上,然后一欠身,将手榴弹扔进窑里。扔完手榴弹他急忙伏下身,等待着爆炸。终于爆炸了。他又扔过去一颗手榴弹,又爆炸了。爆炸的声波渐渐远去,窑里更加寂静。杨公安员又用铁皮喇叭喊话:“司马库,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回答他的喊话的,只有蟋蟀的低吟和远处水沟里青蛙的高唱。  杨公安员壮着胆子站起来,一手捏着手电筒,一手握着盒子枪,对后边喊道:“跟我上!”两个胆大的民兵,一个端着步枪,一个端着红缨枪,弯着腰跟在杨公安员背后。杨公安员每走一步,塑料假肢就“嘎吱”一声,同时他的身体也歪扭一下。他们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走进了旧窑d。一会儿工夫,他们就从窑里钻出来。  “魏羊角!”杨公安员大吼着,“人呢?”  魏羊角说:“我对天发誓,司马库就是从这窑里钻出来的,不信,不信你问他们!”  “是不是司马库?”杨公安员视着巫云雨、郭秋生——丁金钩已经昏死在地上了——不高兴地问,“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巫云雨胆怯地望望高粱地,支吾道:“好像是……”  “就他—个人吗?”杨公安员问。  “就他一个……”  “带武器没有?”  “好像……抱着一挺机枪……浑身上下都缠着子弹……”  巫云雨一语未了,杨公安员与几十个民兵像被拦腰斩断的野草一样,七折八断地趴在了地上。&nbsp&nbsp

  第三十三章

  阶级教育展览在教堂里进行。长长的学生队伍刚刚到达大门口,就像接到了命令,放开喉咙哭起来。几百个学生——大栏小学已扩建成高密东北乡中心小学——的哭声,把一条街都震动了。新来的校长站在教堂大门的石阶上,撇着外乡口音,大声地劝说着:“同学们,同学们,克制,克制啊!”他摸出一块灰色的手绢,沾了沾眼睛,并响亮地擤了擤鼻子。  停止哭泣的学生队伍,在老师的带领下,鱼贯进入教堂,一排排站定。学生们密集在用石灰画出的方框里,沿着墙壁,闪开了一圈空地。墙上挂满了一幅幅用五彩的墨水画成的图画,每张图画下都配有文字解说。  四个女解说人,每人拄着一根教杆,站在四个墙角上。  第一位女解说人是我们的音乐教师纪琼枝,她因为殴打学生受了严重处分。她的脸色发黄,神色沮丧,原先美丽而活泼的大眼睛变得死气沉沉。新近调来的区长背着枪,站在马洛亚牧师的讲经台上。纪琼枝用教鞭指点着图片,用标准的京腔,朗读着图片下的文字。  前十几幅图画,介绍了高密东北乡的自然环境、历史沿革和解放前的社情。然后便在一张画上,出现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吐着红信子的毒蛇。毒蛇的头上,都标着名字,其中一条头颅特别发达的毒蛇上方,写着司马库和司马亭的父亲的名字。“在这些吸血毒蛇的残酷压榨下,”纪琼枝麻木而流畅地读着:“高密东北乡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她的教鞭指向一张图画,画上面着一个脸像骆驼一样的老太婆,挎着一个破篮了,拖着—根要饭g,一个瘦得像小猴一样的女孩拽着她的破烂的衣角,几片从画面左上方拖着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