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

  离婚乃大事也,可是说起来也真奇怪,这种滔天大事,表面看起来,很少因大问题而起,多半由于小小龃龉,一言不合,就互相丑诋,各不相让。本来同床共枕,哥哥妹妹,亲爱的加蜜糖,一旦吵起架来,却好像两个身上背着血海深仇的死敌,谁要先软,谁就此生休矣。这种僵持,经常促成离婚后果,社会学家乃呼吁夫妇们能忍让处便忍让,不要因为一口气咽不下,便作鸟兽之散。

  这种三言两语一吵,拍拍pi股就离的现象,解决之道,我想不会如社会学家说的那么简单,盖争吵是“果”,还有其促成蛮gan到底的“因”也,一向恩爱异常的夫妇,固也有吵得ri月变se的,但不容易各自东西。必须是怨偶,一旦爆发,新愁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才伤心曰:“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不如趁着现在,一刀两断。”有此一念,遂如黄河决堤,不可收拾。

  我们不敢说所有的怨偶都是当初摘麦穗摘得太急之故,但当初摘得太急,无疑是造成怨偶的原因之一。柏杨先生此言,初看跟一般有学问的人见解相似,有学问的人常劝青年男女要多多考察对方的人品如何?xing格如何?爱的真伪和程度如何?我老人家却认为关键并不在此。前已言之,爱情并不依逻辑发展,当初一切都一百分,他求婚时甚至把手都剁掉,也不能保证若gan年后不变心也。这并不是说求偶之初可以不必慎重,而是说,这不过只是急摘麦穗可能产生的现象之一,并非惟一的现象也。

  不分三七二十一,见了麦穗就摘,固然也有瞎猫碰上死老鼠,感情非常之好的,但那得靠祖宗积德,如果贵阁下的祖宗没有作过轰轰烈烈的好事,而只当过大官巨商,还是缓一点摘为宜。大概五年前,台北曾发生一件新闻,一个理发师,其妻是某大学堂校花;我想一定有人尚能记得,当大陆撤退之际,兵慌马乱,该校花困在福建长汀,举目无亲,眼看就要饿死,且共军进迫,形势危急,某排长焉,行伍出身,虽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却年轻英俊,校花乃求他携带逃亡。男女之间的事很难说个明白,反正到了后来,她嫁了他,来台后他退伍下来,以理发为业。呜呼,柏杨先生所谓的急摘麦穗者,指此。该校花既嫁之则安之,一心一意过ri子,可是该理发师则不然,因其学识太差和自认为地位太卑的缘故,面对娇妻,如芒刺在背,惟恐怕她胶上男友,把自己一脚踢掉。一个男人一旦有了这种念头,全家都不能安。他不准她出屋门一步,不准她去看电影,不准她和女同学来往(怕女同学挑剔他),更不准和男同学来往,邻居中年轻的、未婚的、有地位的、有钱的,也同样不准来往,闹得终于怨声载道,上了报纸,后来经人劝解,和好如初。当时柏杨先生就预言他们将来还是非垮不可。真是半仙之体,不幸而言中,有一天和《中央ri报·妇女周刊》的编辑女士谈及,她曾和该女大学生有联系,告以他们果然离婚了之。呜呼,当初仓促的摘,没有考虑到双方知识上的程度不同,和灵xing上的境界不同,乃不得不有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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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右之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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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最残酷的事,莫过于一朵鲜花c到牛粪上,如果仅只旁观者有此观感,还没有太大关系,一旦鲜花自己有此感觉,便成了一颗定时炸弹,糟透了顶。由上一例可以分析出非糟透了顶不可的原因,作妻子的,xing格内向的哀怨,xing格外向的愤怒,无论那一种都不好受。而作丈夫的,别人看他拥有如彼美艳娇妻,简直羡慕得要死,却不知他身上那股牛粪味,便是他自己嗅起来都不好受,其时时防变之心,自顾形惭之情,犹如疽痈在背,ri子自然难过。

  (柏杨先生按:一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