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雪【1-3】
惊讶很多时候我都不怕疼。我咬住嘴唇,费力压下就要破喉而出的哽咽:因为我根本感觉不到疼,也闻不到所谓馥郁花香,也尝不到酒楼里被人称赞的那些珍馐美味。我表现得好像很喜欢吃翡翠水晶虾仁饺,其实吃起来如同嚼蜡,只是从前,从前喜欢吃罢了。抬头用双手蒙住眼睛,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一切都完了。牢牢靠着床帏,就像一望无垠的大海里靠住唯一的一根浮木:你说你想娶我,我愿意得不得了,可这样的我,你敢娶么

  许久,他冰凉手指停顿在我耳廓处,贴着银箔的面具缓缓攀上额头。我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等待他将掩着我眉目的银箔揭下。面具揭下之时,却不敢睁开眼睛。他一定看到我死气沉沉的苍白容颜,一定看到我额头上那道长长的疤痕。这个难看的,游离于生者死者边缘的姑娘,他会怎么想我

  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讲一只木偶爱上了自己的主人,因缘巧合之下被秘术师施术变成人类女子的模样,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可秘术终有失效的一日,魔法消失后主人被木偶的原型吓得昏死过去,而这只残存着意识的木偶,在昏倒的主人身边,用一把锋利的刀子肢解了自己。此时的我就像那只肢解掉自己的木偶,她的主人看到她感到害怕,却不知她比他更害怕一万倍。

  半晌,抚上眉间的手缓慢绕过额头,行至左耳,正是那道疤痕生长的地方。我最不想他注意到的地方。可他的手堪堪停在那里,阻挡了我最后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说不出你我缘尽于此今生再不相见之类在君玮小说里常见的狠话。良久,鬓发被拂开。窗棂的噼啪声中,他轻声道:阿拂,睁开眼睛,看着我。我紧张地握住衣袖,一边觉得不能拒绝他这个提议,一边又害怕睁开眼会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终究情感战胜理智,惶然睁眼,晃眼过去,慕言脸上的神色前所未见,却并不像是什么厌恶恐惧,更像是面临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肃然得近乎严谨。

  我呆呆望着他。

  他微皱的眉舒展开,将我拉得更近一些:这些事情,你能自己告诉我,我很高兴。

  我抬起左手捂住额上的疤痕:你,你不害怕

  他摇摇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为什么要害怕

  怎么可能不害怕,有时午夜梦回,想到活死人一样的自己,常常忍不住感觉恐怖,连我自己都如此,他竟然就这样平静地接受。

  对面铜镜里映出小姑娘捂住额头的滑稽模样,我将身体往阴影处藏了藏,苦涩道:我同真正活着的人完全不一样,而且,你看到了,我是个丑八怪。

  他将我从阴影里拉出来,果然认真地打量我,目光所过之处,像被火焰灼烧之后又浸入寒潭冷冻。我在冰火两重天里将头扭向一边,他侧过身子,拿下我捂住额头的胳膊握在手中:为什么觉得自己是个丑八怪,若是连名动天下的说到此处,低头轻笑了一声,似在自言自语:我原本想过会是却没想到果真如此。抬头时右手抚上额头处丑陋的疤痕:若那时我能预知我们此时却终归没有将这些话讲出来。我不知他想要说什么,只隐约地明白,那是我不能也不需要去了解的东西。他的手停在我脸颊上:开心一点,这道小小的伤疤无损你的美貌,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看的姑娘。拇指扫过眼下泪渍,认真地看着我:那些事有我在,你只需要在我找到办法之前努力活着就好了,告诉我,你能办到么除了点头,都不能做出多余的动作。如果这是个梦,那最好一辈子不要醒来。

  就在我一个劲儿点头的时候,一只勾云纹的玉佩被系在颈上。羊脂白玉在胸前发出莹润饱满的光,他端详我胸前的杰作,嘴角勾起好看的笑:这是聘礼,我给了你我母亲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你要给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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