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吃过早饭,乔景将裴舜钦提溜进书斋重抄院规,裴舜钦磨磨唧唧地铺纸磨墨,她看不下去,将一只笔蘸饱墨塞到他手里,连声催促他快些落笔。

  都说字如其人,她以为裴舜钦的字跟他这个人一样花里胡哨,却没想到他的字清疏瘦劲,竟颇有种“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风骨。

  她不自觉发出一声惊叹,裴舜钦立即像孔雀开屏一样抖搂了起来。

  “你看我这字,怎么样!我就问你怎么样!”

  他这般夸耀,乔景好不容易产生的钦佩之情一下消退了不少。

  “还行吧。”她别别扭扭地敷衍,忍不住问道:“你这手字是跟谁学的?”

  “我爹。”裴舜钦一边抄书,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裴舜钦这手字一看就是经年累月,一笔一划细抠出来的,乔景想到乔襄忙于政事,从未关心过她的学业,不禁心生羡艳。

  “你爹对你真上心,我爹就从来不管我。”

  “不管你还不好?”小时练字的回忆痛苦得不堪回首,裴舜钦完全不懂有什么可羡慕的。

  乔景用手搁着脑袋,趴在桌上叹了口气。

  “我爹太忙,我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次。他每回见我,就只有三句话,一句是你又长大了些,一句是你要听先生的话,还有一句是我还有事要忙,你先退下吧。”

  乔景这话也太夸张了些,裴舜钦惊讶问道:“怎么听上去你爹不像是做生意的,倒像是处理国事,日理万机的?”

  乔景不妨说漏了嘴,连忙干笑着岔开话题:“我哪晓得他天天在忙什么?不过说起日理万机,你爹作为一州之长,才是真正日理万机吧?”

  “日理万机?你也太高看他了。”裴舜钦轻嗤。

  他爹作为贬臣,虽然挂着官位,其实实权全在别人手上。他也不知道他爹日日殚竭虑的做什么,横竖在他看来,只要京城风向不变,他就永远也翻不了身。

  裴舜钦上一次抄书抄得丢三落四,乔景为了帮他扭转在宋衍心中的印象,这次逐字逐句的检查,但凡有错就一页重抄。

  裴舜钦受不了她这般严苛,反抗道:“个把别字墨团有什么要紧,我才不信那姓宋的会一个字一儿一个字儿地查。”

  乔景一点儿也不同意裴舜钦的想法。

  上次他俩在饮风馆的那场闹剧堪称有辱斯文,像宋衍这样一丝不苟、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他们进书院的。

  “你信不信你哪怕只是少了个点儿,宋师兄也会抓着大做文章,让你再抄一遍?你现在小心些,总比那时候受气好。”

  “不至于吧……”裴舜钦半信半疑地反驳。

  乔景比划着宋衍脸上两条深刻的法令纹,吓唬他道:“那天宋师兄脸上的周围,都耷拉到这儿了。你与其指望他大发慈悲,还不如指望指望自己。”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裴舜钦快要被乔景说服了。

  “别想着偷懒了,你这儿又写错了,快些重抄吧。”乔景不耐烦地指出一处错处,裴舜钦接过纸笺,认命地叹了口气。

  上回裴舜钦盘算着用钱了事,是以压根没背院规。乔景督促他每天强背几条,晚上默不出来不许睡觉,他要么这里少了个“使”,那里少了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