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祝初一这一周夜里失眠,熬得兔子样的红眼睛,眼下两片乌青。事儿压在心底,梗着睡不着,胃得撑得疼,全然不困。早晨起得很早,天天争抢打卡第一人。

  她穿了一身休闲运动装,坐在办公室自己的小隔间,素皙的手指敲着字,难受极了。今早下暴雨,天阴沉,环线大停运,无数人挤在地铁站,她终于迟到了一回。雨和尘土的清新,混成一丝凉意,偏天儿还闷热,压得人抑郁。天气对人心情的影响,真不是没有科学依据。

  邮箱叮咚响,跳出一封邮件,发件人是江孜。她赶紧打开,全是她翻译出错的地方。江孜很严格,容不得半点丝毫不规矩,排版不对也打下来重改。

  祝初一深呼一口气,去洗手间拿清水轻拍脸,抑住这股没由来的心慌。她皮肤白净,素来不打底,至多应酬时涂点口红。水珠顺着脸颊流下,沾湿了鬓发。像颗人间水蜜桃。

  她回办公室,泡了浓茶。茶叶在沸水里舒展叶子,她认真地改正自己的错误。二稿很快过了。

  江孜从里间出来,攥着一盒药片,和一杯热水,同时递给祝初一。江孜人体贴仔细,“我看你一直捂着胃,按剂量吃吧。”

  祝初一胃不太好,小时候积出的毛病。她不常吃药,忍一会儿就不痛了。她却认得这药,很管用,价格不便宜,没舍得买过。

  她回以淡笑:“谢谢。”

  江孜听秦叶问说了,祝初一母亲过世的事。她当天没能去,托秦叶问带了一叠帛金。她心疼祝初一,“照顾好自己。需要休息几天吗?”

  祝初一心不在焉摇摇头。人越伤心,越不能独处。得有寄托,得工作,得赚钱,得活下去。

  祝初一对待所有事都不马虎,除了自己。今天六一儿童节,沙滨路堵了一溜,不好打车。祝初一坐公车到竹园小区路口,打算自己走进去。认识阎齐后,有人送回家门口,她很少走夜路。

  不过傍晚七点,川城天黑得晚,这条街巷恰好没路灯。风韵犹存的晚霞燃着火,是晚星的光透进城市前,唯一的光。周边建设跟不上,也是竹园小区房价低的原因。祝初一打小走惯了,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若无其事地走。

  寻常会有几个小贩挑着扁担,箩筐里装着水果,这种没有门面的水果摊,成本低,比超市里卖的还便宜,大部分是附近果农自产自销,巷子深,地儿偏,没城管,小贩晚上来肆无忌惮地摆摊。邻近的住家户都是工薪阶级,过上过下多少都会买点儿。

  再偶尔,也会有几个打羽毛球的小孩,就瞎打,没技术含量,没几个利落回合,全在捡球,权当锻炼身体了,家长也放出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过多久,小孩就坐一块儿打游戏。现在的小不点,幼儿园就给配手机,那打游戏的姿势相当熟练。

  然而今天这些人都跟消失了似的,仿佛被谁清了场。整条巷弄幽暗,祝初一察觉了点异样,步子走得快。心跳悄然加速。

  她快走到王婆小卖部,还有一个岔路口,旁边就是她住的那楼,屋子里白得刺眼的日光灯,依稀能听到王婆看电视的响动,在黑黢黢的夜晚,尤其有安全感。她打算进去买点牛奶和零食。

  明明没人喊她,祝初一却下意识回了头。她听老人说过,走夜路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这一回头看,她攸地瞪大眼——刚刚路过时巷口明明停了辆面包车,不知怎么就没了。可能是开走了吧,跑黑车的,在这种地方来来往往太正常,她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忽地刮起大风,卷起垃圾的恶臭味,巷口的纷繁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