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远道
于他的帝业,意义都太过重大。

  他立在临水的窗下,闭目按揉眉心,夜风夹带着太液池面飘散的水汽缓缓拂来,清清凉凉,芬芳悠然。他的心终于得到片刻宁静,但随之而来的脚步声,又隐隐在挑动着什么。

  “方才政事堂外头便不见你,去哪里了?”李珩不必回头便知是阿奴,“有什么事么?”

  阿奴反却迟疑,深吸了口气,道:“那件事,有动静了。”

  似乎是句没来由的话,却一下吊起了李珩的神,他转过身,目光直直逼去:“是怎样的动静?”

  阿奴垂手,眼中却是不忍,略略低去:“人被送走了,已踏上了北去的官道。不知陛下心意,臣先遣了人暗中追随。”

  李珩闻言怔然,而只片时,又仰面笑出来,身子也一阵松乏,贴靠在背后的窗棂上。这样子,像是果然料中,又是极度自嘲的:“阿奴,你说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在坚持一件错的事?而且愚蠢到非要亲见自己败落,才甘心?”

  “臣驽钝,不懂性情,但知有得必有失。若无张氏之祸,陛下兴许就是个闲散的亲王,皇位或许永远与陛下无关……”

  “所以你是想说,我得到了本不属于我的皇位,就注定要失去本该属于我的女人?”李珩打断了阿奴,面上浮现出一种苍白的倔强,“江山与女人,这两者能等同视之么?”

  阿奴退了一步,谨守谦卑,亦是不愿李珩逼迫自己:“人不会丢,陛下想怎么做,臣去办就是了。”

  李珩轻笑,顶住窗棂重新撑起了身子,似又恢复了平淡:“你还问什么呢。”

  阿奴领会深意,缓而颔首告退,可将将转身,复又被李珩叫住,而这一回,天子的目光变得几分冷峻:“韦妃临产尚有三月,三月内,你替我去襄阳办件事。”

  ……

  永夜寂寂,李珩还是站在窗下,而又叫殿中侍女灭掉了近处的灯盏。天阔地广,月明星稀,终于只剩他一个孤影。

  “陛下爱重云安,自然不愿看见臣的存在,所以臣愿意死,只求陛下放云安自由。陛下为天子,可以任意占有一个喜爱的女子,但作为大丈夫,则该成全那个爱重的女子。臣不敢教训陛下,亦不配与陛下比肩,若臣死后,陛下还是不能放过云安,臣虽不能再与陛下抗争,但在云安心里,陛下就永远输给臣了。”

  这便是郑梦观向李珩提出的所谓“可以存在”的交易——用性命换云安自由,用男儿的自尊赌李珩的胸襟。李珩不知为何先想起了这些话,而脑中云安的面庞身影,反却忽然淡了许多。

  难道是他自己的心意在主动安慰自己么?他也不懂了,或者说,他从来都回避着一个已知的结果,心绪跟着徒然起伏。然而,如今的结果,又为什么偏偏是一个“局外人”酿成的?

  韦珍惠,他少年结发的嫡妻,这个女人变了,变得天翻地覆——阿奴向他禀报的“动静”,其实源于他早就设下的陷阱,而这陷阱,韦珍惠是可以选择越过去的。

  那一时,李珩正为立后之事困扰,前朝有资历的老臣无一个偏向他,而又恰在此刻,他得知韦妃有孕,且看见了韦令义的家书。他安抚韦妃,又去质问云安,甚至直接召见了郑梦观,但盛怒之下,也并非没有冷静清醒过。

  就在这含凉殿里,也是一个不眠的深夜,他与阿奴谈起这些。原无意要揣度什么,可话连话竟发现了些许反常的事。

  用韦妃自己的话说,她隐瞒身孕,起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