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思
  夫妻便在草庐歇了一夜。云安还在想二郎是否当真不生气,但见他态度温和如旧,终未多问。故此,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二郎在平常的时辰醒来,却一见,枕畔空空,待要起身寻人,忽听外头好一阵喧闹,其间喊得最高的就是云安的声音。深山旷野怎会争执?二郎少不得赶紧更衣,而推门所见,那丫头仰面叉腰,正与几个总角小儿打口水仗。

  “丑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夫家嫌你太丑太疯,就把你赶回来了!哈哈哈……”

  “你才丑呢!将来连媳妇都娶不上,白去叠墙卫也没人要!你再敢胡说,我告诉你娘打你!”

  如此对峙,云安也没真的计较,不过是嫌山野小子顽劣难缠,说完便捡起一块石头砸去。小子们却也上蹿下跳惯了,根本不怕,各自一闪躲,毫发无损。

  “你再这么凶,这辈子都没人要了!”

  “你还敢说!给我过来,有本事打一架!我替你娘好好教训你!”左右不服,云安也没了耐心,撸起袖管就要冲过去,却才去了两步,已见小子们生出畏惧之色,慌促间就跑散了。

  云安自然高兴,满心以为是自己太厉害,不觉畅然大笑,然则甫一转身,郑梦观背手而立,瞧着云安的眸子里,意味深长。

  “你……你醒了,醒了啊。”高兴不起来了,云安只剩心虚。

  二郎微微蹙眉,似在端量这个小丫头,良久轻轻“嗯”了声,却问:“叠墙卫是何意?”

  “唔?”本以为是出乖露丑,谁知这人竟剑走偏锋,云安自为意外,缓了缓又高兴了,“叠墙卫是山里的土话,就是入赘的意思。嘿嘿嘿,他们说我,我就以牙还牙!”

  傻丫头在傻笑,二郎也只有摇头一笑,方才的情景确实又让他长了见识。“那些孩子都是你认识的?你一早去了哪里?”

  既然都让二郎瞧见了,云安也乐意告诉:“前头不远有个柔桑村,他们都是那里的。昔年在此建庐,我与素戴力气不够,都是村民相助,便与他们的孩子熟了。山里的男娃嘴巴促狭,心却不坏,就爱取笑着玩。我嫁去洛阳的事他们都知道,那时我还故意夸口,说洛阳陪都如何如何好,去了就不想回来了。”

  云安且细细说着,一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举向二郎:“素戴不在,我也不会生火做饭,怕你起来饿,就去村里讨了些,你将就一下,随便吃两口。”

  原来,这丫头不是跑出去玩,却还是为自己。二郎立刻接下,打开看时,就是两个粗粝米团。“我还好,你饿不饿?”

  “我自然是吃饱了回来的啊。”云安见二郎并不嫌弃,心里受用,又去将昨日的蒲垫搬出来叫他坐。

  “云安。”二郎捧着米团暂未下口,却将正忙的云安叫住,目光拂去,绵绵地洒下一片温润的怜恤,“今后再有人取笑你,你就唤我,不要自己去动手,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长久以来,云安事事独立,从来不依靠旁人,也从来无可依靠,更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怔怔地看了二郎半晌,眼圈红了。

  “你快吃吧,谁敢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就万幸了!”

  云安终究选择掩饰过去,她不知怎么示弱,不知怎么倚仗别人。她只是纯粹地在想,这一辈子都要对郑梦观好,爱他也守护他。

  辰巳之间,夫妻仍原路牵马下山。

  临去前,云安将草庐各处都清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