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浪潮
  自打那串“葡萄”挂上城头。

  钱唐的坊间巷末似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可真要问个究竟。

  或因身在庐山,钱唐的人们反而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含混道声:这回与往回不同了。

  当然不同。

  先前两次,那解冤仇譬如传奇故事中的侠……狂徒,夜闯门户,独取头颅而去。

  可这一次,那蔓上的脑袋一个缠着一个:跑南洋贩卖猪仔的马船主,手下管着百余乞儿的段丐头,善治鬼病的巫师姆徕……这些都是钱唐有名有姓的人物,却在一夜之间,统统被人摘去了脑袋,悄无声息挂在了城头。

  先前,钱唐的人们只把“解冤仇”当是身边一桩奇事。

  好奇。

  他是谁?

  而今,怕该问。

  他们是谁?

  …………

  “定是过江的强龙!”

  窄巷里,郝仁挥舞着铲子,言之凿凿。

  “本地人似圈养的猪羊,肥则肥已,哪来胆量咬人?”

  牛六见他把不住嘴,面上不悦,又要训斥。

  郝仁忙道:“六叔,城里城外人人都在说,没见有啥坏事,咱们凭啥说不得?”

  “凭咱们是外地人。”

  牛六语重心长。

  “对你我而言,好事坏事,不如无事。”

  他又要讲一番“养家糊口”的道理,却见巷口冒出一肥头大耳。

  却是东家。

  他天天吃饱喝足后,成日在各处转悠,但见手下人有停下歇口气或聚在一团的,便如现在:

  “倡伎生出的腌臜货”、“猪狗不如的懒骨头”、“舅舅日出的杂种”……爹娘老子一通乱骂。

  大伙儿不敢吱声,等他骂累了,牛六低眉顺眼过去道声“东家幸苦”。

  东家哼叽两声,吩咐:

  “今日我要招待贵客,你们几个早些下工,给我拾掇拾掇院子。”

  哪儿敢说不。

  等他背影走远,郝仁含在喉咙半响的老痰才啐了出来。

  “狗东西,成天净使唤咱们。这逛窑子还得给钱哩,咱们竟不如婊子么?!”

  “他们吃剩了,咱们或许也能混些油水。”牛六劝慰得很不得力,“罢了,也全是坏事。”

  “好事坏事。”郝仁活学活用,“不如无事。”

  人在屋檐下,又能如何呢?

  只好亡命赶工,五个时辰的活计四个时辰干完,早早去了东家宅子也是食秽庙应差。

  东家尚在外头督工,家里只他婆娘孩儿。那婆娘便把孩子关进屋里,把牛六几个支使得团团转。

  一会儿,收拾院子,不能见一根杂草。

  一会儿,打扫鸡圈,不能闻着一点儿屎味儿。

  一会儿,清理屋顶,瓦隙间不能留着一片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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