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emsp;他知道郑廉落笔写下这句碑文时,就如同从前每一次他闯了祸去求师兄庇佑,郑廉嘴上虽然数落他,在师父师叔面前却永远一力担责,率先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明明他是被伤心的、被辜负的那一个,而顾垂芳才是罔顾同门情谊、令门派陷入险境的不肖孽徒。

  他的师兄是位坦荡磊落、直道而行的君子,生前为纯钧派呕心沥血,死后却将自己的遗骨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镇守着越影山,剩下的一点私心,则给了他这一生之中唯一的败笔。

  斯人已逝,余泽犹在,英灵未远,仍然静默无言地庇护他那不省心的小师弟。

  顾垂芳深深地埋下头去,叩首至地,喉咙里溢出了悲恸至极的泣音,像一片干枯的落叶,颤抖得几乎要蜷缩起来,三十年来在他脑海里设想过千万遍重逢的画面,全化作坟前一声带血的呜咽。

  “师兄啊……”

  长风过处,松涛如啸。

  众人陪着顾垂芳在坟前跪了一刻,最终还是韩南甫亲自上前劝他节哀保重,又商议着要为顾垂芳拾住处,恢复身份,重开临秋峰迎接新长老。只是顾垂芳全无离开这里的意思,更不要说住到别处去,淡淡对韩南甫道:“我已老迈衰朽,不堪当此重任,掌门有心了。”

  如今朝廷虎视在侧,长老之一秦陵又伤重闭关,纯钧派正缺一位实力强横的前辈坐镇,顾垂芳是郑廉的亲师弟、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前辈,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韩南甫有意挽留顾垂芳,因此格外殷勤热情。

  “师叔贵为长老,不必理会庶务,只在临秋峰上颐养天年,闲来无事能指点门中弟子几句,就是本派一大幸事。此乃先师遗命,更是我等一片孝心,万望师叔成全。”

  顾垂芳跪在郑廉坟前,耐心地将细小野草一根根拔除,听了这话,却并无动容之色,回手一指闻衡,道:“既然掌门这么说,就让此子代我做这个长老罢。”

  “这怎么行!”

  众人皆尽愕然。闻衡可是廖长星这一辈的弟子,顾垂芳这么随手一指,闻衡就要跟韩南甫和他先前的师父秦陵同辈,这不是乱了辈分么!

  闻衡请顾垂芳出山,只打算当着众人的面还了纯钧剑,澄清四年前纯钧剑失窃的疑云,顺便再给纯钧派添一笔人情债,好叫掌门看在他的面上,少找玉泉峰的麻烦;谁料顾垂芳居然反手就把他卖了。闻衡立刻婉言谢道:“多谢太师叔抬爱,不过晚辈四年前就离开了纯钧派,早已算不得纯钧弟子,更不好再掺和进纯钧派家事中。”

  顾垂芳未肯给韩南甫正眼,倒抬眼朝他一瞥,不甚在意道:“你四年前离开纯钧派,是为了替我寻回纯钧剑,也算事出有因,如今只差个纯钧弟子名分,若重新认在我名下,也无不可。”

  闻衡坚决辞道:“不瞒太师叔,这四年里晚辈已另拜他人为师,实不敢做出背弃师门之事。”

  顾垂芳却似铁了心一般,坚持道:“你得我半生功力,我自然算得你另一个师父,我也不要你背弃原先的师父,只托付你日后照拂纯钧派,你肯是不肯?”

  闻衡抬眼与顾垂芳对视,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决绝之色,心头蓦然掠过某种不安预感,失声道:“太师叔……”

  顾垂芳逼视着他的双眼,眸子亮得慑人,执著追问道:“你答不答允?”

  掌门、众长老、还有随行弟子的目光都落在闻衡身上,那里面说不清有多少是怀疑忌惮,又有多少是好奇。事发突然,闻衡没人可商量,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廖长星,只见廖长星微不可查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