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
放羊!”

  老冯也乐了,“那咱俩可就成了真正的伙计了!”他一下子觉得与南先生亲热了许多。“咱俩也炒两只羊蛋,弄两口酒。”老冯说。

  酒一旦喝过,老冯再领着他去放羊,便不是默默无声地傍着走了,而是一边走一边给他讲放羊的“理论”——

  咱后岭管羊不叫羊,叫山羯子。你瞧没,咱的羯子,腿精细个儿不大,但身子极灵活;单走那山的皱褶。悬崖峭壁和荆林棘丛。什么高什么陡什么险,羯子没那概念,走就是哩。

  你瞧没,这山里的草杂,就不免有毒草;这羯子可不像人,能挑着吃,一旦误食了毒草,便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你要是不想办法,它很快就死哩,所以,咱做羊馆的,就要在梁顶和沟坎处,放几块平展的石头。放石头干啥?你看咱腰里挂这个袋子么?这是盐袋子。一看有羊中毒了,就在石头上放几把细盐,叫羯子舔一舔;这盐能解毒哩。咱管这就叫“淡羊。”你觉得新鲜吧?喂咸的还叫“淡”,它就是“淡”;把毒性缓了淡了,能不叫“淡”!咱这山羯子虽然耐旱,但“淡”后的揭子,要急着喂些水;你要是不喂水,也会齁死了,还不如不“淡”它。所以,放羊也跟养孩子一样,深了不成浅了不成,也要精心,大意不得,你瞧那梁梁峁峁上,咱们的那些口小肚大坛子似的坑坑么?那是存雨水的,单给羯子预备的。把水坑打成坛子似的,是省得让太阳把水给晒干了。这坛子一盛上水,让老爷儿一照,幽亮幽亮的,像小母娘们的眼,贼好看哩。所以咱羊棺子管它叫“眼子”。你知道羊倌打招呼咋打的?见面就问,伙计,眼子还满么:对方要是回答,满,满着哩,你的心里就放踏实了。你看,这放羊可不是赶着那羊到处走就行了,学问也大哩!

  南先生真是大开眼界,满口叹着:大,大,学问真大!

  一天,太阳很高,南先生晚上失眠想心思弄得头疼不已,太阳一照就发晕。老冯说,你就歇歇吧,有你没你不吃紧,南先生就歇了。

  等到日头都落了,羯子们还没回圈,南先生就觉得不对劲。大呼小叫地一个梁一个梁地找了,终于在一处眼子边上找到了晕倒了的老冯。给他灌了两口水,他睁开了眼睛,低低地说:“没啥,就是给渴过火了。”南先生说:“老冯,你就是个死人啊,怎就不喝眼子里的水?”“哎,不是有羯子么。”老冯平静地说。南先生的心,受到了震撼。

  晚上,就着油灯昏黄的光,他在本子上记下了白天发生的事。

  “七妹,你就是我的羯子啊!”他激动地对自己说。

  二

  有了扎根的念头,南先生觉得应该以后岭人的身份,对这里的事尽点责任;他便少了游移与顾虑,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

  听说后岭第二年还要种春小麦,他找到了翁上元。

  “依我之见,咱后岭不宜种春小麦;产量太低,总算账不合算。”他说

  “咱种的不仅仅是粮食,种的是心气儿。心气儿,你懂么?”翁上元反问道。

  “心气儿可不当饭吃啊!”南先生已开始后岭化了。

  “你说当啥?这人要是没心气儿,吃大米白面也得噎死!”翁上元反驳道。

  “那是两回事,心气并不能代替一切。”南先生说。

  “你就没看到,自打咱后岭人吃上自己打的白面,人都变得精神了?他们感到了日子有了新的变化。你就没看到,那麦秸堆在场里,雨水一浇,蹭蹭地长蘑菇,你拔了一茬长一茬,好吃得很哩!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