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
他手一摆,“你歇着吧,咱会笼1。”

  1笼:京西土语,即生火。

  翁大元很快就把火笼着了,煤在灶里噼叭响起来。“着了,你可以在人口上烤烤手了。”翁大元的脸上鼻子上都抹黑了。南先生掏出一块白手绢来要给他擦,他手一搪,袄袖子往脸上一蹭,小脸儿便又白了。南先生又哈腰说到:“多谢,多谢。”

  翁大元白了南先生两眼,问:“你叫什么?”

  南先生连忙站起来,“敝姓南,东西南北的南,叫南明阳。”

  翁大元摇摇头,“不认识。”

  南先生便摊开掌心,在上面划了一个“南”字。

  翁大元依然摇摇头,“不认识。”

  “您叫什么?”南先生问。

  “甭您,小孩子叫你,咱叫翁大元。”翁大元世故地说。

  “三个字怎么写?”南先生问。

  “不会,谁娘的知道咋么写。”

  “没上学吗?”

  “没上。

  “为什么没上?”

  “嫌道儿远。”

  “在哪儿上学。”

  “公社那块,好几十里。”

  南先生噢了一声。

  炉火上来了。翁大元给南先生烧了一壶水。

  “您去睡吧。我自己来。”南先生说。

  “甭您,你。”小孩子很认真地说。

  “噢,你回去吧,我能行。”

  “等水开了,咱替你把火封上。”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都不知再说什么好。就等着那壶开。

  壶开了,翁大元利索地给南先生灌到暖壶里,剩下一点儿倒在门边的一个铁盆中,“这,留着你晚上洗脚。”

  翁大元把火封好了,对南先生说:

  “你看到门上开着的那半扇窗户么?那是通气用的,可别关上;夜里冷点不要紧,别中了煤气。”

  “多谢关照,多谢。”南先生很感动。

  翁大元想说点什么,又咽下了。左右上下看了一下屋子,说:“你歇吧,咱走了。”便迈着老成的步子走远了。

  二

  第二天,翁上元便召集全村人的会议。翁送元去世以后,翁上元被任命为继任支部书记。会议就在那个大会场上召开;来的人不太多,村人已厌倦开会。

  翁上元把话筒压了压,“现在开会。”那声音传出去,嗡声嗡气的;在会场上绕了三圈,方才落地。这话筒子的确可以造势,小声嘘出,却大声震起。难怪翁送元买了它,可惜那时没扯上电。话筒里的声音一响起,说闲话的人就平静了,这东西居然能压得住阵势。

  “大伙儿注意了,咱村里新来了一位城里人,是城里的教授——南先生。”南先生从台上的一角站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哈了好几个腰。大家觉得可笑,便哗地笑成了一片。

  翁上元说:“莫笑。我问了,教授么,就是老师的老师,先生的先生。从现在起,南先生便是咱村的社员,大家都认识一下,以后多照应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