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红绸取了下来,

  她睡得很沉,

  但似乎在做着什么梦,连眉头都是紧锁着的,卫秀捏着手中这块濡湿的绸布,不觉伸手去碰了碰她还挂着泪意的睫毛,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眼角竟还落下了泪来,卫秀心中是恨极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一丝纠纠缠缠的酸涩还是从心底涌了上来,她这样睡去的姿势便使得脖颈间的伤一览无余,卫秀不记得自己当时使了几分力气,但瞧这淤紫红肿的掐痕,竟像是下了死手的。

  “她大概是头一次受这样重的伤了······”

  不知道为什么,卫秀心里莫名的浮起这样一个念头,似乎是因着屋子里迟迟没有动静,屋外的内侍便又轻轻的扣了扣门,此时已是深夜了,今夜无月,卫秀抬眼看了看外面乌沉沉的天气,不知为何床上居然没有可遮身的被褥,卫秀看了眼地上被自己刚刚踩踏过的外袍,环顾了下四周,只快步走到了燃着红烛的圆桌边,一手拿起烛台,另一只手已毫无耐性的一把扫掉圆桌上的果盘点心,扯过桌上铺着的红布,随意的盖到了宋清许的身上,卫秀只看了眼在梦中还皱着眉落泪的少女,忽的发觉自己似乎并没有如意料中的那般畅快解恨,

  即便已经这么狼狈了,她依然还是半点丑态也无。卫秀从不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自己生在那幽闭的深宫,皮相上的美丑早已看厌,越是艳丽的花,便能扎得人越疼,但却在瞧见宋清许的第一眼,才知道这世上居然真有那么一个人,你瞧见她的时候,便只觉得她美,旁的话再说不出其他。

  卫秀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偏心的说法,若是把宋清许与父皇那个曾一度艳冠六宫的嬛妃作比,恐怕十个人里有九个都会说嬛妃生得更美,而卫秀,却是那剩下的一个。彼时卫秀正微服出宫想赶在调令前去亲自教考一番那个由李世姬将军大力推举的刑部小小司狱宿淮安,是不是真有几把刷子,在一场相谈甚欢的“偶遇”后,卫秀心中正为发现匹千里马而欣喜,便临时决定去瞧瞧民间正热闹的灯火会,也便是在那里,望进了那双清澈的眸光里,一见如故,眉目成书。

  若说初遇只是惊鸿一瞥的短暂心动,那让卫秀真正起了心思的,却是往后逐渐频繁的鸿雁相知,或许是因着并不知自己真实身份的原因,反而愈加多了难能可贵的真实,她的一字一句简直就是量身打造般的投契,卫秀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仿佛就是为着与自己相遇而存在这世间的一般,也是她让自己相信,这世间真有如此不为名利权财,毫无条件的爱意。

  只可惜,这些都是假的,

  不过是这些贵女们闲极无聊的一个赌注,反正也只是出生低微的贫家子弟,翻不出什么麻烦的水花来,自己那些巴心巴肝写的稚拙情信,在她眼里恐怕只落得个自不量力的可笑模样。

  “是看的还不够多吗?”

  这些衣着光鲜的贵女,便皆是被财权贪欲喂大的怪物,即便是十月怀胎生下自己的母亲,前一秒还殷殷切切的叙着寒温,下一秒便能笑意盈盈的喂给自己掺了毒的甜汤,只为用自己去扳倒晋位路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母尚如此,为妻又如何?

  因此卫秀恨极了宋清许,倒不如说,是恨极了这般无知轻信的自己。

  “不过我也已不再是幼时那个缩在床脚发抖的愚蠢稚童了。”

  卫秀低头看了眼睡梦中的宋清许,心中只觉复杂难明,袖间的手不自觉的轻握了握,只将两边的床纱放了下来,转身往门口走去,刚走至门边,便已有内侍缓缓拉开了木门,廊下规整一列的内侍见状立即捧着东西跪地行礼,卫秀只颔首让其起身,便站在门内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