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华(九)
�出面的事被转交到她手上,其中缘由不得而知,她也揣摩不透殿下的心思。

  几只灰麻雀落在莹白的雪地,留下一连串小小的爪印,被冰碴覆盖的灰黑色的卵石露了出来。

  “这月的钱,长庚可去取了?”陆重霜问,看的是葶花。

  葶花道:“取了。”

  每月长庚都会以主子的名义扣走一笔钱,至于到底用于何处,就不是她有权过问的事了。

  “王府的账目有你盯着,我自然放心。”陆重霜毫无征兆地来了这么一句。她神色淡淡的,似是随口谈起,葱白的指尖抚过纹银鸳鸯纹的杯盏,烫热的米酒弥漫出甜丝丝的香气,令寒凉的五指泛出红晕。

  “殿下谬赞。”葶花猜不出主子知道了多少底下的事,只得含糊其辞。

  哪朝哪代不贪?关键在于贪得多、贪得少,是不是贪得恰到好处。

  皇太女私结商贾、买官卖官是大贪,可举国上下哪个不长眼的敢揭举?顶多是关起门来嚼舌根……身为大楚宰相的中书令与太女结为党羽,自然是一块难踢的铁板,这也是陆照月春风得意的资本。

  百官之所以服从皇帝,必然有所图谋。帝王与文官相辅相成,共同构建出一套精密且复杂的机构,用于支撑偌大的疆土与成千上万的百姓。底层官员将报告汇报中枢,在层层递交中,事物被不同层级的官吏化解,而皇帝作为真龙天子,需将自己的绝对权利分化出一部分,交付于有能力的人,任命其为宰相,并在各方势力发生缠斗时做出决断。

  在一代代政权交替中,这套机构被不断微调,从礼仪到思想、从法制到伦常,最终形成一种独有的惯性。

  大楚建朝,太祖吸取前朝教训,下令提高官吏俸禄,力求增大明面收入,收缩不明不白的情分钱。可再健全的制度也要有人维持……治国如行舟,不进则退。

  “看你这模样……”陆重霜抬着酒盏,似笑非笑的模样最是骇人。“你们但凡取得是本分,我又何尝说过一句?”

  杯沿留下一抹浓郁的口脂,染红了酒盏上阴刻的云霞。

  ……她什么都知道。

  葶花咽了口唾沫,跪伏道:“婢子有罪,请殿下责罚。”

  陆重霜放下酒盏,伸出手点了下她的眉心,嗓音似有宠溺。“瞎说什么呢,莫要胡闹,去备车吧。”

  此话说完,她又添上一句:“文宣入府前,晋王府需你俩照管。入府后,也需你俩各方面帮衬……各类杂事自己多注意,莫要让本王忧心。”此话是说给面前两人同时听的。

  葶花惴惴不安地叩首,起身招呼下人备车。她顺道找来信得过的婢女,传话司库,让她该整顿的整顿,该赶走的赶走,万一殿下着手去查,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水清无鱼,葶花家道中落,看透世间冷暖,岂会不懂这层道理。

  进晋王府干事的奴仆哪个没给管事送过钱财,入了王府后自然想捞点油水回去。

  这大楚朝堂,亦是如此。

  葶花思量着为主子前去取出防风的狐毛裘衣和鎏金仙鹤纹手炉,心头总觉得殿下话中有话。那根手指不仅仅点的是府里的贪污,还点了些别的还没琢磨过来的东西。等不及她进一步细究,仆役便将马匹牵到。

  料峭的风刮了起来,吹得路面扬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顾鸿云暂住鸿胪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