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印传奇】18
�么说,我倒是一愣,因为上次在电话里她都没忘说道城里怎么怎么好

  ,秀琴在文化局工作多么多么气派。她甚至教导我要长点出息,「向你老姨学习

  ,将来做个大官」。母亲去厨房煲汤时,她老人家叹口气,终于原形毕露:「当

  年你爸要是呆在城里不回来,也不会有现在这茬了。」这么说着她老脸一皱,果

  然——眼泪就滚了下来。

  这顿饭吃到了两点多。打奶奶院归来时,太阳昏黄,阴风阵阵,老天爷像被

  糊了一口浓痰。空气里又开始季节性地弥漫一种辛辣的湿气。我一屁股坐到凉亭

  里,正琢磨着上哪儿找点乐子,陆宏峰便出现在视野中。这棵蔫豆芽一股脑提来

  了八斤月饼。虽然知道不应该,我还是一阵惊讶。因为姨表间根本不兴这套,何

  况中秋节早他妈过去了。我故作老成地问他这是干啥,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

  然。送他到门口时,我问:「你一个人来的?」他先是点头,后是摇头,最后揉

  揉眼说他爸在谁谁谁家看人打牌。我立马打了个饱嗝,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吃撑了。我问他:「你爸咋不来?」他吸溜吸溜鼻子,拧拧脚,再茫然地看我一眼,就

  算回答过了。

  收秋时,我终于见到了陆永平。羞愧地说,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但

  真正发生时却平淡得令人更加羞愧。记得是个难得的朗夜,满天星斗清晰得不像

  话。进了村一路上都是玉米棒子,我一通七拐八绕,总算活着抵达了家门口。然

  而横在面前的是另一堆玉米棒子,以及一百瓦的灯泡下埋头化玉米的人们。其中

  就有陆永平。他说:「嘿,小林回来啦!快快,吃点宵夜,出来干活!」可能是

  灯光过于明亮,周遭的一切显得有点虚。头顶的飞蛾扑将出巨大的阴影,劳作的

  人们扯着些家长里短。这几乎像所有小说和影视作品里所描述的那样,平淡而不

  真实。发愣间母亲已起身向厨房走去。她说:「把车推进来,一会儿上架子碍事

  儿」。

  一碟卤猪肉,外加一个凉拌黄瓜。母亲盛小米粥来,在我身边站了好一会儿。搞不懂为什么,我甚至没勇气抬头看她一眼。良久,母亲轻咳两声,捶捶我的

  肩膀:「少吃点肉,大晚上的不好消化。」然后她就踱了出去,我能听到院子里

  的细碎脚步声。当我扭头望出去时,母亲竟然站在厨房门口——她掀起竹门帘,

  柔声说:「吃完洗洗睡,啊,你不用出来了」。

  我当然还是出来了。尽管这个夜晚如同这个秋天一样,耳边永远响彻着对陆

  永平的夸奖和感激。母亲埋头剥着玉米,偶尔会凑近我问些学习上的事。我一一

  回应,却像是在回答老师提问。虽然不乐意,但我也无力阻止陆永平在眼前晃荡。

  他和前院一老头吹嘘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唾沫四射之余还要不时对我咧嘴嬉笑。

  我真想一玉米棒子敲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