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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灯芯听过,是打半仙刘瞎子嘴里听说的。半仙说这事时,神情相当诡秘,而且语气里有种深深的不安。少奶奶灯芯当下惊得,他咋就?嘴上却说,啥党不党的,跟我们没关联,我们是种庄稼的,只管把地种好。见木手子诧异,又说,他不来也好,我还愁来了没法照应哩。

  打发了木手子,她却独自在炕上怔了一夜。大灾三年,很多事儿都让人忘了,灾荒刚一过,这心,就又扑腾扑腾的。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叹出一口气,也好,这人啊,该忘的,还是忘干净好,记着,心累,惦着,心更累,倒不如忘个干净的轻松。

  大礼虽不举,但也不能太过寡淡。早有众人将供桌摆好,上面献了五谷六草,还有清凌凌的沙河水。香案也一并摆好,就等主东家来人举礼

  yin乱(6)

  少奶奶灯芯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男人样威风八面地走上铺在供桌前的红绒毯子,拱手向大伙作揖,然后学东家庄地叩拜神灵样磕头烧香。香毕,木手子按苏先生吩咐过的,唱,献祭文

  此唱一出,众人皆惊。这沟里,除了东家庄地,可都是目不识丁的呀,这祭文,谁献?

  就在众人惊诧间,只见木手子走过来,将一条大红被面披在少奶奶灯芯身上,早有天狗几个,双手捧着供盘,只见黄裱纸里包着的,正是要献的祭文。少奶奶灯芯镇静一会儿,双手捧起祭文,学凉州城斋公苏先生那样,朗声开唱:

  至圣洋溢 福禄油神之位

  考神明之有赖兮 开诸心而茫然 溯福德之济人兮 利泽遍乎山川 仿佛太乙之燃黎兮 辉煌映于华堂 烹调五味之相宜兮

  通口莫不充肠 弟子开设油肆兮 赖神为之干旋 多寡取之不竭兮 混混犹如涌泉 沾 神恩之高厚兮 宜服应之莫忘 援卜金秋之佳日兮 央士敬上祝章 叩拜祈祷兮 酒肴洁供 敬献 祈 神明之来格兮 为酒曲之是酱

  尚 飨

  唱音刚落,油坊内便一片哗然,人们真是惊讶死了,天呀,她竟识得字,她竟识得字呀,还会唱这么好的祭文。哟嘿嘿,这女人,了得!

  礼毕,开始领羯羊。五只肥硕的羯羊头染红色,牵了过来,许是天意,木手子刚唤了声彻展大领,就见五只羯羊齐唰唰摇头摆尾,好不兴奋。仿佛,极情愿被油坊神领走。

  炮仗声震天轰响,少奶奶灯芯匍匐着的身子缓缓而起。

  开榨了

  油坊顶上,响起七驴儿尖亮的嗓子。

  这一声响,直让寡味了三年的空气瞬间充满清油的泽香。

  开榨了。

  这个正午,全沟老少在油碾的轰响声中喝着香喷喷的羊肉汤,嘴里却溢满对下河院少***赞美之词。马巴佬被这阵势完全骇住了,心里扑儿扑儿的乱跳,打早上到现在,少奶奶灯芯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哩。往后,这日子可不像预想的那样轻松痛快。

  油香四溢黄灿灿的清油水一般流向油桶时,马巴佬那颗按捺不住的心又沸腾起来,开榨那天的忧虑像一场小感冒被他轻易抗了过去,跟七驴儿的合作终于再次开始。

  事前马巴佬做了一场煎心抉择,踢开七驴儿单干的主意是他在来时就打定了的,但这梦想因老姐夫的离去不得不告灭。谁能想得到,马巴佬这次拉老姐夫来,目的就是想给自个找个往外送油的帮手。大灾年间他虽是没施舍给老姐夫一碗水,可毕竟,他是他姐夫哩,如今他孤单单一人,离了他帮衬还咋活?况且,出门那天,他就拍了胸脯说,只要按他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