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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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仿佛仍旧置身美梦,高床软枕,馨香馥郁,已不是破旧漏风的柴房、冰冷潮湿的棉被,最要紧的是身旁有他,稍稍一丁点响动自睡梦中睁开眼,寒星一样的眼瞳,有骤然上窜的欢喜,也交织忽而沉寂的忧愁,爱也因她而起,恨也随她而去,他彻彻底底败给命运,却又要感谢命运,赐她景辞,令他于悲欢离合间“一败涂地”。

  景辞想要开口说话,无奈喉头似火烧,只能发出短促含糊的音节。陆焉连忙起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双手无处放,局促地望着床上憔悴的景辞,放柔了声调问:“小满醒了?渴了还是饿了?想要什么都同我说…………”

  他真是傻了,现如今她一个字说不出来,他只能问是或否,而不能问想要什么。

  片刻后自己回过神来,端一杯温水送得到她唇边,待她饮水润嗓过后,才依稀听清楚半夏两个字,轻轻将她放平了掖上被角才说:“还有一条命在,放心,春山照顾着,那孩子细心,等你病愈便召她来陪你说话。”

  不等她回答,接着又说:“厨房熬着热粥,这就叫人端来,少少进一些,垫垫肚子,晚些时候吃药才不伤胃。”

  烧得太久,脑子也生锈,呆呆望着他说不出一个字,眼神空荡荡没来由的教人害怕。陆焉坐在床沿,弯腰与她贴近,侧耳去听她口中零落散乱的字词。宽厚的手掌自始至终从未放开她的,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他恨不能随时随地将她紧紧攥在手心,唯恐一个转身,便错失她。

  她艰难开口,说的是:“脏——”

  似有大锤抡向胸口,疼,疼得撕心裂肺却被摁死在厚重棉被之下,一个音也发不出,一句话也不能成形,他的眼泪毫无预兆,坠在她颈间,濡湿一段枯黄的发。但他的哭泣仅此一瞬,转眼间随热烈的炭火蒸发不见。

  嘴唇的颤抖不能自控,纷乱苦涩的情绪都在此刻无休无止地翻滚,他沉沉压抑着疼痛与悲苦,抚着她额头,亲吻她嘴角,两个人离得太近,以至于他闭眼时颤动的睫毛来回拂过她面颊肌肤,似羽毛一般温柔怜爱。

  “不,怎么会?小满是世上最干净的,再没有人比得过小满,连我也不成…………”只怕靠近已是玷污,相遇即生羁绊,远离偏又不舍,唯有忐忑犹疑、焦灼等待。

  “可还有哪些地方难受?小满跟我说说,我来擦药。”细不可闻的声音只在她耳畔响起,珍之重之,唯恐声音大些便将她惊走碰碎。景辞努力地张开嘴,先是一阵呜咽,尔后终于能听清,她费尽力气说给他听的是“不疼——”

  这是刀尖扎进胸口,疼得他要发狂,但在她床前,面对她的孱弱与坚强——一个矛盾交织的身与心,他将所有澎湃的情感撒上土深埋,他要做一个冷静自持永远不倒的巨人,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安然。

  他将额头抵着她微微发热的面颊,一而再地深呼吸,企图平息内心的愧疚与失而复得的狂喜,握住她的手无法控制地收紧,为证明她的存在,“我只求你的病、你的痛都让我来受,是我无能,我愧对你——”

  他痛彻心扉,悔恨至极,恨不能以身代之。

  景辞缓上些许,渐渐能说些完整的字句,此时换她做保护者姿态,呵护他收缩易碎的心脏,“兵荒马乱的,见你无事,我才能安心。能再见已是极大的福分,哪有什么愧对呢?”

  “如不是我无能,你也不必受这些苦。”

  “这些并不算什么…………”景辞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着音节,“只是可怜白苏半夏,还有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