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刺柏树阴话天下(下)
�时代的垂垂老者,才知道那位已经故去的夫子,最为精通的不是礼仪春秋诗书,反倒是驾车与射箭。懂得太多以致让人不知道最耀眼的事什么,这才可怕可敬可叹。

  这样的人,自然值得眼前这位先生的尊重。可即便尊重,若是理念不合,依旧臧否人物甚至隐有不屑之意。只怕心中还有些遗憾,恨不能早生百年与之相辩。

  儒墨死敌不容,立场相悖。

  但立场和智慧与勇气都毫无关系,它只是一种经济属性的反馈,取决于社会地位。抛开这个不可更改的立场,此时最懂孔子智慧与勇气的或许便是墨子。英雄总相惜。

  俱往矣,风流人物俱往矣,可这乱世依旧没有终结,之后数十年谁有会是这天下的风流人物?谁的学说又能在这混乱而崭新的时代救万民于水火?

  墨子看着树下的这些年轻人,想着那些比自己更早去世的亲传弟子,苍老的身体生出一股豪情,畅言道:“当年子夏在西河收徒,你们也都知道他教出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西河出的人物,便是李悝、吴起、谷梁赤、公羊高……这些人的理念和仲尼所讲的一样吗?”

  “曾参便质问子夏,说你教的这些东西和老师讲的不同,众人却都以为这是夫子的道理,甚至以为你便是夫子。你背叛了先生的道理,这是大罪。子夏痛哭,伤心欲绝。”

  “仲尼逝去不过百年,他的弟子便认为他的道理可以修正了。”

  “我的道理则不同。”

  “就当世而言,非攻、兼爱、尚贤、同义这样的道理,已经无可更改了。”

  “舍弃我的学说和主张,而去另外学习别的学说,这就像是在秋天舍弃了满地的粟米不去收获而是去拾取别家地里剩下的谷穗。用别家的主张和学说,来攻讦否定我的学说,就像是鸡蛋去撞击石头一样。就算是砸碎了天下的鸡蛋,这石头依旧伫立,不会有丝毫的裂缝!”

  “凡信我的,必可依之行大义。凡不信的,终会如击石之卵,蛋液满地,腥臭招蝇。”

  这番话引来众人一致叫好,唯独适心里咯噔一下,愣在那里。

  他实在没想到墨子竟是这样的墨子,这番话张扬无比,自信无限,甚至……如此狂傲。

  震惊的念头在心间一闪而过,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羞愧之色。

  毕竟,这是诸夏的青春期,骄傲、勇武、张扬、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即便老人,依旧透着棱角,扎的人有些痛,让他这个习惯了圆滑无角的人将自信误认为了狂妄。

  然而值此乱世,不狂不足以为圣、不妄不足以传道。

  圆滑软弱,不是这个时代的色彩,而且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时代发出光芒。

  庄子非议天下学说,品头论足,开篇直言不讳地说“天下搞学术的人很多,一个个都认为自己的学问达到了奸佞之语?

  骰子掷出去,却迟迟没有掀开,等待结果的过程总是叫人痛苦。

  只是先生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也只能等下去,他也不敢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溜须拍马的这一句,到底是拍到了马屁股上,还是拍到了马蹄子上。

  再抬头的时候,墨子已经离去,只余下周围年轻人还沉浸在刚才的道理中,手舞足蹈以为得道。

  …………

  墨子回到房中,此时早已不是当初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