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作茧自缚(中)
  四爷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严重问题:

  上一世,汗阿玛罹患寒热症,正是康熙三十二年,那时由于久病不愈,险些病入膏肓。而太子就是那紧急关头力排众议,启用了洋人大夫,星夜急招洪若翰等两名传教士返京,带回了金鸡纳霜,才挽救了汗阿玛性命。此一举无疑让汗阿玛大为感动,甚至当年二人康熙二十九年初次隔阂,都因此事消弭殆。

  今兹眼下,太子同样面临着与汗阿玛不和之问题。虽然是三年内实实惹恼皇父两次,但近来因由大千岁党起复,太子奋发上进却也并未出什大错。如此一来,如若此番再让太子献药,之前那些无法撼动其根本“失误”,不就功亏一篑?!有甚者,太子一旦复宠,大哥便无法起事,自己计划要怎样进行下去?

  大千岁不倒台,小八就很有可能沿着错误道路越行越远……

  别提大千岁身边还跟着梅玄机,如果此番无利可图,保不齐还会折腾出什么他无法掌控事情。

  这可不行。

  遂,同胤禩这顿晚膳,雍正爷用得可算是食不甘味、心不焉。胤禩彼时上无他这等千般伎俩,只是望着四哥凝眉神色,却也若有所思——看四哥表情,并不是全然担心皇父做派。

  然他们毕竟年岁有长,亦无堵着他人问心思这等礼数。胤禩夹了一筷子四哥平素*吃清炒瓠子,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

  用过晚膳,雍正爷怕是也觉察出来自己方才弟弟这里“过度放松”,心里无可无不可地转了个弯儿,强扯出个笑意,拍了拍弟弟肩头:“你早些睡,无大碍,四哥先回去了。”

  他其实很想留下来,同几个月都没怎么见面、说说梯己话八弟抵足而眠,奈何周匝全是兄弟、眼睛,贸贸然施为,若是弄出什么不该有声响……雍正爷可不敢担保自己定力。许是他后说着这句话时候手指流连胤禩肩头缂丝花纹上太久,胤禩眸中亦闪过了一抹类似光晕,只是多了分狡黠,打消了泰半方才用膳时候疑虑。

  温润笑意漾了唇边,胤禩站门口:“我省得。”

  雍正爷心头一跳,郁气顷刻间挥发不少,笑了下,忍不住又胤禩肩头拍了拍,这才转身回屋。

  是夜,雍正爷躺屋内榻上,侧身难眠。他将所有可能走向都一一推演了一番。既然太子复宠不作考虑,那好便能依照自己初计划,让汗阿玛与太子殿下两看相厌。此举不难,皇父素来都有身体不适时候脾气愈发差劲脾性,且孩子气十足,恐急需他家宝贝太子抚慰、亲近、贴心。然二十多岁政敌遍野太子爷,正是冷艳高贵不可一世时候,怕是谁也讨不得谁好去。

  如此一来,他只需想法让太子匆忙前来,不及想到“献药”便是。

  或许,他应该考虑考虑,鼓动大千岁殷勤侍疾来增添些仇恨?

  思及此,雍正爷唇角不觉微微勾了起来,他枕着胳膊躺榻上,隔着窗牖望向黛青色夜空。

  小八近日同大千岁走得颇近,既然弟弟有打算单飞,他这位做兄长,理应送他一程才是。没有折断过羽翼凰鸟,焉能知晓坚实梧桐枝何方?

  这样不怀好意地忖着,雍正爷思绪还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了胤禩身上,说起来小八今年以有十八岁了,有些自己想法实属正常。去江南三四个月,不知又被那起子诨货带歪了没有?四爷眼瞳之中划过一丝寒芒,却又忆起了弟弟去江南时,同自己频频往来信件,字里行间细细体味,这些年情分还是未变……便又忆起了胤禩回京那日,远远瞅见自己时温润笑容,雍正爷心下略略宽松,弯起了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