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为什么?
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再往下看,那些甜得掉牙,粘得掉牙的那些,那些说出来让人脸热心跳的那些,她到底是在这儿发什么臆症,看这些干嘛?人都死了,都死了,两个都死了。

  她有点儿想哭,对啊,也正因为他们两个都死了,两个人到那头儿终于可以搭伙过日子了了,再没什么能阻止得了他们了,老头子再没什么道德枷锁,没儿子的前程需要顾了,没组织可以处分他,老太太也是,自由了,对了,听说那老太太早些年就获得自由了,为什么不来找他呢,两个人怎么不私奔呢!脸皮真够厚。不要个脸。

  可究竟谁不要脸呢?老太活了几乎一整个辈子,却愈发想不明白一些事儿,究竟谁更不要脸呢?是程竹青更不要脸?还是她更不要脸?还是流念不要脸?她有些搞不清楚,这么些年,她跟流念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然而她不是对他不欲,是他对她不欲,然而他到死也没敢不欲那俩字儿说出来,一纸婚书,绑架了流念,毁了她自己一生,程竹青在另外一头孤独终老。

  谁是赢家呢?

  老人十分疑惑,如果她知道自己老头子临死的那一刹那见到的是谁,心里又会作何感想?真相,每个人都想要真相,然而真相有时是伤人的。

  老太抖了抖信,将信纸正面重新展现在自己眼前。

  喝醉了,以为那女人是你。

  我没对不起你。

  你以后,我再没碰过别的女。

  刷的一声,那信被一撕两半,不要脸,下贱,老-----老什么?老不死,不,他已经死了,为了全自己的名节,为了证明自己清白,然而他并不想向她这个结发妻子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他想向另外一个女人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是得有多抓心挠肝、后悔莫及,老东西等不及了,家伙什儿闲了半辈子了,等不及要用了,阳间不能相聚,他要下去跟她相聚,陪她,向她解释,跟她陈述事情的始末,证明自己的清白。

  信纸撕破划过空气的声音,那信纸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到最后化成无数的碎片。

  老太手哆嗦着,这是对她最大的侮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她愈发觉得自己这一生终究是活成了个大笑话,不爱,可以不爱,但是不能伤害,可以不爱,但是不能让人难堪,还是让人那样难堪。

  她告诉自己不能太过激动,然而她多少有些控制不住,是真的控制不住,她不可扼制的哆嗦,她咬紧自己下嘴唇,发现整个左手手臂开始发麻,老太太咚一声倒在地上,她笑了,仿佛看见老头子跟程竹青,他们两个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还手拉着手儿。

  她只觉得血往上涌,嘴角似乎有什么淌了出来,有点儿凉,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她应该站起来,再不然就不站起来了,不站起来也没什么,一下子气得背过气去,阴曹地府她也想闯一闯,至大不过一个死字,你们两个不怕,我也不怕,我倒要问一问你,你的良心叫狗给吃掉了?

  她觉得眼前忽悠一下,也不知是什么蒙住了她的眼,黑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击了她,她觉得有什么正以抽丝剥茧的速度离开她,什么呢?

  什么呢?

  什么呢?

  老太收紧了手指,试图想抓住些什么,然后触手一片冰凉。

  流年!

  流年!

  流年!

  儿子!救我!

  我还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