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午睡，就听到楼下有人絮絮地说话，仔细地分辨一下，原来是楚尧正和楚太太聊天，边上还有吴妈插话。他们用的是歙县的方言，大约以为泊菡听不懂，所以不怕被她听了去，都是畅所欲言。泊菡隐隐地听到吴妈几次说到新媳妇，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就拿席子铺到地上，悄悄地趴在地板上听起来。泊菡家亲戚多，也有徽州一带的，所以歙县的方言大约也能听个十之八九。这一番壁角听下来，泊菡才知道当初自己是多么不中婆婆的心意，连带着自己马上就要结婚的二姐泊蕊，也被埋怨成性格开放，能喝酒，脾气大的富家千金，都在感叹幸亏楚尧没有娶了她。楚尧听了倒只是嘿嘿两声苦笑，可泊菡听了很不是滋味，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一会儿婆婆又开始抱怨泊菡太娇气，前两天的晕倒也不知道是真晕假晕，会不会有什么隐疾……，泊菡的眼泪在席子上冰凉得湿了一片。

  泊菡不知在席子上哭了多久，只晓得起来的时候小腿都木了，她一拐一拐地走到床边，换上新做的出门衣衫，墨绿色真丝裙子，平底羊皮凉鞋，悄悄地下了楼梯，正准备出大门，不想给正迈出婆婆房门的吴妈看见，叫了一句：“新媳妇，侬要出门伐？”泊菡只好停下，转回身，告诉婆婆自己想去找楚舜。

  楚太太看着泊菡哭得微红的眼睛，心里一阵不痛快，只是脸上淡淡的，说：“天这么热，跑一趟对身子不好，就在家里好好憩着吧。”泊菡抬眼正好遇上楚尧用一种同情悲悯的表情看着自己，眼泪突然控制不住地落下来，这边吴妈就劝着她上楼，一面扶着她上楼梯，一面低低地劝她：“不要哭，小心伤了肚子里的小的，现在家里都拿你当菩萨供着，你婆婆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啊。”

  泊菡心里还是难过，就请求吴妈：“吴妈，拜托你到街上给楚舜打一个电话吧，就说我急着找他。”

  吴妈为难地看看泊菡，又从走廊上望望天井，见楚太太正和楚尧坐到敞厅里讨论家里和杭州工厂的开销，就悄悄地点点头，说：“我应承你，一会儿上街帮你打吧。”

  结果泊菡在楼上左等右等，也不见楚舜回来，临到烧晚饭的时候才听到楚舜咚咚咚上楼的声音，这时候，泊菡怄的这一口气也过了，只是靠在床头发愣。

  楚舜手里拿着一瓶杨梅罐头，努力摆出轻松的笑脸走向泊菡，坐到床边，望向泊菡：“菡，急着找我回来，是什么事？”

  泊菡看着自己的丈夫，也努力妆出一个轻松的表情：“算了，过去了。生气也没有用，都回不了头了。”

  楚舜的神情慢慢变了，有些无奈，但还是温和地问她：“什么回不了头了？”

  泊菡的神色似淡然似无奈：“我就算告诉你，你也是拿一套套的道理来箍着我，我也没法说得过你，只能听你的。”

  楚舜内心一阵难过，只好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紧搂着她的纤腰，声音沉沉地问：“原来你那些温顺听话，都是这么不情愿来的？”

  泊菡将自己伏在楚舜的怀里，轻轻摇着头，嗫嚅道：“有些是我自己乐意的，也有些是为了让你高兴才做的，舜……”她的鼻息靠近他的脸颊，声音更是压低了三分：“要是只有你一个人，我大约就是最幸福的人了。”

  楚舜听见泊菡的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本来有一肚子的道理可以说给她听，可想想又忍了下来，轻轻吻上妻子，说道：“姆妈让我拿了一瓶罐头，问你想不想吃？”

  泊菡原是对婆婆有些气恼，可一见她还是关心自己，心里也抹平了不少，俏俏地点点头。楚舜笑起来：“你看我们，哪一个不是把你当宝贝捧着？希望你争气，为我们生一个又漂亮又可爱的小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