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p; 林间,他牵着马,她牵着猎犬,亦步亦趋。

  她的步子很轻,游影似的,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德昭用余光去瞄,一点一点地打量她,瞧了额头瞧眼睛,再往下便瞧不见了,视线往下,瞥到她的一双手。

  雪白肌肤,手指修长,指甲透着粉,像是浮在水上的桃花瓣,小巧可爱。

  宋阿妙也有这样一双纤白的手,她爱染蔻丹,小小年纪,手涂得鲜红,招摇过市。

  德昭望怔了眼,待回神收敛,忽地瞥见旁边人悠闲自在,明明知道了他在瞧她,却不躲不闪,没有一丝害羞怯意。

  仿佛笃定他不会拿她怎么样。

  换做他人,只怕早已暧昧得小鹿乱颤,心花怒放。

  幼清觉得他看得太久,那目光分明已不是方才那般迷离失神,如果说他刚才看的是别人,那么他现在看的,就是她了。

  幼清定了定,规规矩矩问:“爷,还往前走么?”

  德昭也不回答,只看着她,嘴角微挑,道:“你这性子,沉稳得很。”

  不知是嘲是讽,幼清权当是夸她的了,荒郊野外的,她可不想来虚伪请罪那一套。

  这人,眉目坚毅,说做就做,很有可能顺着她的请罪之辞,将她就此撇下。

  幼清只道:“谢谢爷的夸赞。”

  德昭停下脚步,转过身,大大方方地盯着她,问:“你不怕?”

  男女之间,能怕什么,无非那点子扯不清的事。

  幼清答得甚是轻巧:“奴婢怕不怕倒是其次,重要的是爷怕不怕。”

  别人都是仗势欺人,她这是仗丑驳嘴。

  不怕你看,就怕吓着你,话中含义,简单明了。

  德昭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说起话来毫不含糊,哪有半点女儿家姿态。目光一敛,薄唇微抿,双手搭在身后,拇指摩挲玉扳指。

  他略微一低头,光斑照在脸上,显出侧面棱角,英俊伟岸。

  “你是个知趣的。”

  幼清张嘴又要毫不谦虚收下这一声夸。

  缓缓听得他话锋一转,跟刀子似的,一句话剜过来,“只是,太知趣了点。”

  幼清心生委屈。

  真真是半点都不能松懈。

  多说多错,不说仍是个错。

  德昭在一旁瞧着她,抽出手指着她的眼睛道,“怎么,要在爷跟前落泪?”

  噎得幼清生生将眼泪憋回去,两颊红透,握住绳鞭的手绞在一起,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说,好不容易松下来的心,此刻又悬起来,掉在嗓子眼,升不上去落不下去,膈应得难受。

  说他欺负人么?他是王爷,高高在上,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她,欺负?这又算得了什么。

  听得蛮子那边,有买了奴仆的人,稍有不顺心,便将奴仆杀了炖了,甚至食其肉,简直令人发指。

  前些年她在兽园过得太逍遥自在,凡是先甜,总要后苦的,老天爷这就给她送苦的来了。

  幼清想,待她有朝一日入了地府,定要问问阎王爷,大好的人间,为何要分出主仆来,人人自在友爱,岂不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