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生非

  既然做了,就得想着承担后果才是,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人识破她的诡计吗?她李宛春偏偏就要让她瞧瞧,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眼看小堂倌把绿药膏子拿上来,慕言已着手为张景侗包扎伤口,宛春便耐心等了等,直等到药膏涂完,伤口包好,众人都要起身回府的时候,才装作是意外发现一般,指着赵纯美的皮鞋惊讶道:“密斯赵,快看,你的鞋子让谁给踩脏了?”

  赵纯美闻言一愣,直觉向鞋子上看去,她的这双皮鞋原是意大利的做工,去岁由表嫂从意大利带过来送给她作见面礼的,她一直惜如至宝,也唯有出来约会的时候才穿上几次。这时看那黑亮的鞋帮子上,大大印了一个尖头的灰印子,心中顿恼,嘴里一时无遮拦道:“该死的堂倌,竟把我的鞋踩成这样。”

  堂倌就在她身后站着听候吩咐,这个单间儿里一直都是他负责跑堂的,冷不丁闻听赵纯美骂自己,心里头咯噔跳着,就从后面弓身走上前,低头一瞧,果然见赵纯美的皮鞋上是自己的布鞋踩上去的印子,不觉就拍着脑袋自责道:“瞧我这双眼,真是不能要了。我说方才踩着什么东西滑一跤呢,原是踩着二小姐的鞋了,真是该死呀!二小姐,您消消气儿,小的这就下去给您找些鞋油来,擦擦就干净了。”话毕,一佝偻身子,就从赵纯美身边过去了。

  赵纯美到这时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一张面皮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也顾不上鞋子如何了,忙回头去看张景侗,就要出声解释。

  然而聪明如张景侗,早把前后的事情想通了,说不生气是假,但生气之余更是失望。他其实一直都以为赵纯美不过是刁蛮些,大小姐脾气重些,为人方面倒是很过得去。由是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曾有心让总统府的六小姐张曼宜在她与宛春之间做和事老,期待二人能成为朋友,将来社交场合碰见,总不至于太难堪。

  然而却想不到赵纯美不仅仅是刁蛮那样简单,竟会横生了害人的心思,若非他出手及时,那一壶茶水定然会泼在宛春的身上。

  好啊,好啊!原来他之前都是错看了她!

  张景侗此刻也不想再去看赵纯美一眼,站起身就对季元他们道:“这里是坐不住了,我看我们还是各回其府的好,省的有人再泼一回开水,又不知会伤到谁。”

  他的意思分明是奔着责备赵纯美而去,赵纯美也不是傻子,同他交往那么多日,只看着张景侗阴鸷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气到了极处。

  她心里又急又愧,又被人攥住了把柄不知如何开脱,红着眼眶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宛春看着自己的目的达到,心中不由大悦,表面上却仍是是谦和的,温吞吞向张景侗浅笑道:“堂倌失手烫伤客人的事也不是今日才有的,想必没有故意要烫伤谁的意思。倒是密斯脱张,若非你拦的迅疾,那么今日受伤的就该是我了,我要好好地谢一谢你呀。”

  她故意曲解张景侗的意思,为的就是让赵纯美有个台阶下,方可显示出自己的度量。张景侗自是明白她话语里为赵纯美的开脱之意,难得宛春不计较,他也就无心再同赵纯美多说什么。

  不过赵纯美却并不领宛春的情,只道若然不是宛春,她就不会制造出这场事故,也不会无意烫伤了张景侗。纵使宛春为她开脱,看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之举罢了,便随即冷声向宛春道:“四小姐可真是宽宏呀,不知下一次真正烫伤的时候,四小姐还会不会这样饶恕了人呢?”

  “纯美!”

  她是羞恼之后说的气话,在众人听来,却不免有心思狭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