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若尘埃生花(5)
上,梁君白坐天台最高处,看母亲将箱子放进一辆车的后车盖,开车的是住隔壁街的中国大叔。

  梁母已经四十岁了,她是只被上了锁的金丝雀,曾经她亲手关自己入笼,爱情为钥,只有爱情,能助她逃出生天。

  两束车灯打亮荒凉的道路,她追随她诚可贵的爱情而去,留下梁君白独上高楼。

  揉杂了黑夜颜色的眼睛太暗太暗,像两盏割断电流的路灯,除了沉甸甸的黑,没别的。

  老爷子到天台,跟他一处遥望。

  “借我十万,我要去中国。”十六岁的梁君白背过身,倚天台白墙。

  “找你母亲?”

  “不,开公司,做生意。借我十万,一年期限,年利息百分之两百。”他的野心与锐气,混淆在彼时年轻的盛气底下,全化作一簇灼烈火光,谁也无从忽视。

  次日,他揣着一张十万的□□,乘上飞往中国的航班。

  “老爷子是理智到可怕的商人。从企业家角度,婚姻就像做项目,有前期投资,有后期收益。他提供锦衣玉食,换我妈十六年青春,不赚不赔,但我倘若随她去中国,给别人当儿子尽孝,他就白在我身上花钱了。”

  他们走到博览会的全景地图边,南妩取一张宣传单折纸飞机,手指翻动间,在心里消化着梁君白父亲的婚姻观,“他很了解你。”

  “何以见得?”

  “他料定以你的骄傲成性,弃你之人,你弃之,他不必担心你回中国当孝子,才肯借那笔钱。”南妩掷出纸飞机,纸飞机划过一小个圈,落回脚边,“你父亲,确实精明。”

  选情人,还是选儿子?

  南妩看来,梁母败给了这道二选一。

  她选儿子,那么一切无恙,老爷子的生活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而她势必输了爱情。

  选情人,老爷子也不吃亏,他割裂了两母子的关系。爱情不老又如何,二十岁求钱,四十岁求爱,等六十岁求子女绕膝,才会发现年轻时错走一步,错想一念,要付出多大代价,她仍旧不会幸福。

  梁君白父亲能让背离他的人终身不幸,是种手腕,也是最沉重的惩治。

  南妩捡起纸飞机,“所以你不回新西兰,也不跟母亲住。”

  “老爷子有五个孩子,我排行老四。他对我,其实不亏待。但他精力全花在生意上,亲情难免淡薄,我所以搬出去住。”离馆门最近的是家仓鼠展台,梁君白捻颗花生淡淡逗它。

  “你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那精明劲儿,跟你父亲如出一辙。”南妩不悦,“你离家的事,你母亲知道么?”

  少小离家,饶是他再独立,总会辛苦难过。

  “三年前知道的。”花生被灰色仓鼠快速消灭,梁君白带笑重复,“三年前,我到你大学开讲座当天。”大概想到南妩学生时代的样子,他柔和地像在叙述一件温暖的事,“她携丈夫到新西兰,得知我离开十二年,当即不肯走,非要见到我才罢休,老爷子说她太吵闹,要我乘最早一班飞机回去。”

  “难怪你临时取消讲座。”南妩一下子连起好些事,她皱起两道眉,“十几年里,你母亲没想要来看你一眼?”

  “她说来过,只是远远的看,不敢进门。”下个展台有几只美猫趴桌台上,梁君白托起其中奶白色,正舔毛的小家伙,“像你。”他说,“一脸无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