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凌波仙
  跫音已远,清房孤身,烛光长影。

  顾少棠回过身,纤指如素,悠然划过桌沿,看着桌上那碗长寿面,清清汤水浮绿葱,底下长长绕着一根长寿面。

  她低低一叹。

  幼年时,记事后,偶然得知娘亲是产后血崩去世的,那之后,就算爹爹骂她倔,她也不愿任何人为她庆生,只知从此年年今日,只有忌日,没有生辰。

  梁材显然深知这点,才差这不明就里的小孩儿端来长寿面,只叹他抱伤为她煮面,也是用心良苦,其心可鉴。

  摸起筷子端起碗,喂入口中,面有嚼劲,汤头清甜,可不知怎的,却让她突然想起幼年时,卜仓舟给她煮的那碗。

  卜仓舟和她一样贪嘴,从小就是灶房常客,煮面对他来说,便是雕虫小技,色香味俱全不在话下,只是不知为何,那一夜,上元节,他煮的那碗长寿面,面条烂糊糊一碗,汤头咸得要命,难吃无比,她刚吃一口,险吐出来,他却杵在一边,态度冷淡,一副爱吃不吃的表情。她只道他还在气她抢了他的瓜子,顿时愤愤,她抢他瓜子是怕他吃太多上火,可他竟敢弄这么难吃的东西报复她!越想越火大,眼看就要发脾气,却见他手上烫了几个泡,情知是为了给她煮面才如此,霎时火气全消,又看他冷冷甩袖而去,心底莫名歉疚,这才硬着头皮把面吃光,追着给他上药。

  顾少棠推开窗户,抬眸凝望,望之处,皓月当空,光华未改,庭院深深,却烙下岁月痕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嬉闹追逐仍在目,童稚欢笑犹在耳,哪堪岁月匆匆,转眼烟消云散。

  她早知回忆只剩幻影,却仍要自吞苦果,受之牵缚,如荆棘缠裹,一再自伤,直到龙门一战,悲欢起伏,方才悟透,这世间,合会有离,生者有死,就算她不愿割舍,也敌不过物是人非,不管她执念有多深,都无法留住过去的时光。

  只是纵然如此看透,却仍是放不下,她对卜仓舟……

  或多有少,有些歉疚……

  顾少棠眸光幽幽,正自思量,忽闻墙外隐隐传来热闹人声,心中疑惑,循声到了寨堂外一看,却见堂外空地处架起了篝火,烧得极旺,照得夜空一角亮如白昼,地上堆满酒坛,或开封、或没开封的,东倒西歪,鹰帮手下围拢成圈,聚精会神听那樊华绘声绘色,讲说江湖趣事,听到**处,爆出阵阵欢呼。辛平二财这两个惯于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早已融入其中,喝得那叫一个满面红光,兴高采烈,戚三平日里严肃死板,此时倒也抱了一坛酒,听得乐呵呵,突见顾少棠出现,酒坛也忘了放下,紧忙迎过来,回头又见着这般景象,实在没规矩,正要喊他们收敛些,顾少棠摆手却道:“叫他们高兴吧,寨子里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说罢,明眸含笑,一把夺过他手中酒坛,径自回了主堂。

  也罢,世事皆有定数,何必自寻忧愁。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月冷凝霜,霁华铺洒,喧嚣离得不远。

  小柱子此时正坐在海棠林前的石墩上,对着手中秀帕出神。

  这帕子料子上乘,花样精致,却已用得陈旧,便是三个月前,他在佛龛前跌破了膝盖,总是背对着他不发一语的娘亲,轻轻扶起了他,掏出这条帕子,为他包扎了伤口,可依然愁眉深锁,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愿。

  他还小,但他已经能察觉到很多东西。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很乖,娘亲为什么不喜欢他?为何每个人都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