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两相望
着一丝女儿家的俏生生,三分担忧,七分疑问。

  雨化田正闭目凝神,掀目看她,只淡然道:“我自有分寸。”

  话虽如此,但言语形容间,显然已有了那疲乏之态。

  顾少棠闭了闭眼,控制住混乱的心绪,只任着他施为,又不知过了多久,蓦地感觉他倒在了自己身上,赫然睁眼,如同惊醒,目光四下一转,但见窗外光线明亮,筛过窗纱,染白这简陋处所,光芒所及处,皆蒙蒙翩跹着尘,远处又隐隐传来喧嚣之音,甚觉恬淡,她垂下眼帘,迟疑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将头靠在自己颈边的人,“雨化田……”

  雨化田好似梦中被惊动,支撑着抬起身来,恰好与她脸对脸,四目相对,只见彼此都是大汗淋漓,细喘微微,目光缱绻勾缠,竟活似正在行那偷欢之事的男女。

  顾少棠似有所觉,脸上霎时飞起淡粉薄云,困窘地别开了眼去,雨化田似是看穿了她的旖旎心思,眸底光亮忽明忽暗,不自觉俯近,暧昧朦胧,几乎肌肤相触的当口,脸色猝然一变,他骤然起身,逃也似的旋踵而去。

  啪!跟个雕塑似的守了一整夜门,正不小心眯了一下眼的窦青被这开门声惊醒,抬眼就见雨化田匆匆出来,仿佛是躲也不及,刚踏出门槛就捂着胸口,生生呛出一口血来,窦青惊诧莫名,直愣愣看着他。

  雨化田低着头,喘息稍定,以指背揩去唇间血迹,仍旧没事人似的看了他一眼,沉声吩咐道:“叫人烧些水,弄些干净衣服,送到我房里来。”

  话罢旋身而去,只留窦青愣愣杵在那里,盯着地上那滩夹杂一丝黑污的鲜血,若有所思。

  天光漠漠,沙如烁金。

  大漠之上,着眼一切皆复往常之景,只道是沙龙卷已然消去,不再作乱,驻留在客栈外的人早已饥肠辘辘,争抢着买了客栈厨房刚弄的白粥面食来果腹,其后,货物尚存的大都匆匆上路,余下的便都是些沙口逃生、惊魂未定而不敢擅行之人。

  龙门客栈的修筑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栈内廊道大堂,随处可见鹰帮手下穿梭来去,偶有几人迎面而来,见着那步履虚浮,身形微晃的雨化田,皆面露惊异之色,有几个想上来搭话的,被那雨化田掀目一瞪,便觉毛骨悚然,张着嘴也不敢说话,只匆匆避开,惊道那卜仓舟怎的跟变了个人似的,怪觉可怕。

  雨化田直走到廊道尽头,才失力地撑俯于墙,抑住喉间又要逼上来的血腥,强捺着体内的剧痛,跌跌撞撞,就近推开一扇门匆匆而入。

  房内空空荡荡,无桌无椅,无柜无屉,甚觉孤寂,光线蒙着尘,从大开的窗外溜进来,流水般延伸到他隐于幽暗中的足尖前。雨化田静默半晌,垂首俯身,身体发冷似的蜷缩起来,双手痉挛般地紧握成拳,紧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过了许久,喉间才溢出一声压抑良久的痛苦呻吟,沉沉如石,细锐如针。

  似是不愿自己显得如此狼狈,他压着胸口的起伏,阵阵喘息,缓慢地直起身,足下如灌铅般沉重,行至靠窗的床榻坐下,摊开颤抖的手掌,光线照耀之下,掌心清晰的纹路,已然泛起隐隐的黑,他凝目盯着,冷冷发笑。

  他所修炼的内功,其威力旷世难寻,但至阴至寒,宛如蚀骨剧毒,又岂是凡人之躯能承驱的?若不是得人传授心法,教他如何炼以纯阳真气抵制其害,他早已因那寒毒侵体,痛苦而死。

  而现下,竟为了她,将那禁忌抛到了九霄云外,险些耗尽保命的真气,此时遭了潜伏体内的寒毒反噬,只觉如有千万虫蚁钻咬骨髓,又如针砭芒刺揉于五脏,实在痛不堪言,叫人恨不得一死以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