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儿,想一想……想一想这个家?”

  殷止敬似笑非笑地看着昭信君。

  “我的家,早在二十七年前,就已被你毁了!我的家人,如今也只剩了阿染一个罢了!”

  昭信君霍地站了起来。

  殷止敬抬头看着她,面色中并无分毫的畏惧,而只是一片冷静的虚空。

  那就是昭信君许氏二十多年来,最害怕的虚空了。

  这样的虚空会让她感到,他确然是从没有一刻爱过她的。就算她除掉了穆花楹,就算他们有了两个孩子,就算他娶她做了正室……不,一切,一切都错了……

  昭信君摇了摇头,往后跌退两步。

  一切,也许是从二十八年前,曲江池边的状元宴上,就错了……

  日下繁香不自持,月中流艳与谁期?她以为那是她的良辰佳期,却不曾想他已属于别的女人。她与那个女人斗,与那个女人的女儿斗,罢了,还要与那个女人的幻影斗——她却没有想到,男人早就已经厌倦地离开了。

  “若能重来一次,”他说,“我宁愿自己从不曾科考及第,不曾在曲江宴上遇见过你。”

  言罢,他再也未去看她一眼,径自走到段云琅面前来,后者微微惊讶地坐直了身——

  殷止敬掀起衣摆,朝段云琅跪了下去!

  “殷少监这是……”段云琅急着伸手去扶,殷染也已离席上前,殷止敬却沉声道:“微臣向陛下请安!”

  隆隆雷声响在这简陋的小屋之外,不够敞亮的堂上一切都似蒙了层鬼影,暗黢黢里,声响寂寞。殷染沉默地收回了手,眼光映着火光,扑朔不定,隐晦一如她此刻的表情。

  段云琅僵硬地道:“殷少监这是何意……”

  “微臣昨日已收到朝廷知会,太上皇将开延英奏对,五品以上官员悉数到席。”殷止敬低头,话音愈低、愈沉,直如哽咽,“微臣只怕来不及见到殿下君临天下的那一日,是以先行……”他闭了眼,沉寂之中,只见一颗又一颗泪水从他眼下滚落,沿着那衰老的皱纹,坠而不返。

  段云琅一手撑在椅子上,慢慢地自己也跪下地来,忍耐着腿上钻心的痛楚,伸双手去扶他:“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一辈子,不会辜负阿染……”

  殷止敬闭着眼,对着段云琅,重重地磕下头去——

  “臣,谢陛下!”

  说完,他突然伸手抽出段云琅腰间的剑,狠力往自己颈项上抹去!

  (二)

  这夜漫长,漫长得好似没有个尽头。

  殷止敬的一剑,太快,快得令离他最近的段云琅都来不及反应,鲜血飞溅三尺,泼上了段云琅的袍摆,将那亲藩的紫袍浸透,又在那玉带上飞了几滴血点,昏暗的漫长的夜里,那好像成了唯一一点鲜艳的颜色。

  殷染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好像是门外的风雨漫了进来,将她全身泼溅得湿透,狼狈,沉重,冰封了她全身的血液,又在她的脚底牵了铁坠子,迫得她无法动弹。她一时恍惚地以为自己在做梦,可父亲却是真的倒下了,头靠在她的足边,脖颈上一道细细的红线还在汩汩冒出鲜血。昭信君抢上来,却不敢碰他,只是突然间——突然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