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陈留王要醒了,也跟着军医赶了过来。小小的厢房门窗大敞,屏风却拉开,军医在里头忙活了半天,许久之后,邓质听见了一个声音——

  “什么日子了?”

  ***

  “十六了。”颜粲站在床边看着大夫动作,半晌才补了一句,“三月十六。”

  段云琅的眼神憔悴中泛着死气,脸色苍白但干净,在潼关的数日他被伺候得不错,现在竟然还能牵出一个笑容来。“过了啊。”

  “您说什么?”颜粲没有听清。

  段云琅抿唇不答。被褥掀开来,他只着了一件月白里衣,此刻下摆也被撩起,军医在给他瘫了一个月的双腿施针。段云琅静了许久才又道:“废了?”

  颜粲还迷惑着,军医却答话了:“兴许。”

  段云琅竟尔又笑了一下,“省事了。”

  颜粲只觉醒来后的陈留王他完全不认识,也完全不理解了。

  ***

  潼关防御使邓质,京兆人氏,行伍出身,奉王命镇守潼关已六年有余,比钱守静沉着得多,也见过了不少大世面,对于平叛还是有几分底气的。只是这底气,邓质也摆明了说了,全要看朝廷有没有诚意。朝廷自己窝里斗得正酣,他又何必在外头出生入死?

  他是太上皇亲自拨来潼关的人,可陈留王与太上皇却不甚相得,为了一己之私,陈留王甚至有意拖延战局——说实话,邓质心里,对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是有一些怨言的。

  军医从屏风后出来时已近傍晚,邓质却还等在外面,目光炯炯有神,这是最纯正的军人才会有的目光:“殿下情况如何?”

  军医看他一眼,却先走到了房外去。邓质跟上,便听见军医开口道:“精神不错,刀伤也差不多恢复了,只有一样——他的腿。”

  “腿?”邓质皱眉。

  军医点点头,“他的腿本就有病,如此躺了一整个月……恐怕……”

  “我无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斜刺里插了进来,竟还带着笑意似的,“邓将军不必担心。”

  邓质侧过身,便见段云琅已穿上了衣袍,正由颜粲扶着一瘸一拐地走来,从床榻到门口只挪了几步远,却已劳动得他满头大汗。邓质只消一眼,就看出他的腿是真的不行了,全身重量其实都由颜粲支着,偏偏还笑得那么理所当然:“你看,我的腿这副样子,显见得是跑不掉了,若朝廷当真耍了你,你可以拿我祭旗。”

  邓质悚然一惊,下意识往颜粲看去,后者却也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自己确实是说过不相信朝廷,但陈留王从头到尾都不省人事,怎么能立刻就看透了战局的关键?他才刚刚醒来,这么短的时间,颜粲显然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向他汇报。

  “殿下,”邓质沉吟片刻,决定坦诚以对,“末将相信殿下,即令朝廷不义,末将也不至于拿殿下祭旗。殿下不如先吃些东西,今晚末将召集潼关守将,悉听殿下吩咐,如何?”

  段云琅看他一眼,轻飘飘地笑了一下,“你比钱守静靠谱多了。”

  邓质不擅长应对如此虚无缥缈的赞扬,因而保持沉默。

  “今晚,找几个同你一样靠谱的信使来。”段云琅的笑容渐渐地冷了下去,“本王要给蒋彪他们去信。”

  (二)

  颜粲很自然地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