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长安来了个女人
  长安的夜,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雪中的长安,于清冷冰寒处,更多了一份肃杀的静。

  漂浮片片薄冰的护城河,见证过无数军人刀起人灭,流淌过无数男儿鲜活的浓血。

  此时此刻,在护城河阴冷昏暗的西角,数百身戴黑色战甲的士兵,执着明晃晃的刀戟,围杀着三、五个穿着旧衣袄的寻常百姓。

  士兵们杀气腾腾,但他们没有动。

  不敢动。

  因为一个人。

  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更破更残的青色旧衣,一柄灰色的道髻插在随意盘起的发间,在冷的要骂天的寒冬里,一双可怜兮兮的破草鞋上“害羞”地露出了几根洁白明亮的脚趾头。

  她很脏,看着很可怜。

  但是她的眼神很纯净,她的双手白皙干净得纤尘不染,而清秀的面容更展露着不属于人间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在笑。

  面对一群杀人如麻的虎狼之徒,静静含笑。

  “请问阁下是何人?”踩着护城河上凌乱的松雪,领头的大胡子校尉吆喝着分开人群。他的脸上挂着一种难懂的复杂表情,望着眼前的女人,污浊的眼眸里写满了警惕与不安。

  “我是谁,并不重要。”军队与百姓相对峙间的空地上,女人安静地低垂着头,微笑着注视着自己衣摆下白藕般的脚趾。

  长安的冬天,是寒冷的。

  经常会有健壮的年轻人冻死在街头。

  在冬天不穿鞋更冷,小孩子都知道肯定会长冻疮。

  但是有人没有,这个女人的脚趾头没有。

  答案,很简单。

  于是在长安护城河奉命秘密执行任务、在死人堆里摸打滚爬的大胡子校尉,在听到这个女人答非所问的回答后,尽管心中怒不可遏,却还是屏住呼吸,恭敬有礼道:“阁下可否让开?”

  “不可。”女人抬起了白璧无瑕的下巴,转过身,对着那几个面色慌张的百姓,温和地、安慰地点了点头。

  “阁下可知此处是长安?”大胡子校尉眼睛微咪,不断颤抖的右手下是把淌血的马刀。

  “知道。”女人又低下了头,踩在地上渐渐隆起的碎雪。

  “你就不怕死?”大胡子校尉忽然蹲到了地上,在他身后,数百士兵整齐地爆喝一声,锋利的刀背立时倒映得雪地一片白花。

  杀气。

  属于军队无与伦比亦无可替代的杀气!

  在场的几名百姓脸色大变,先前一个受伤的大汉恐惧地哀吼了一声,胯下不断有液体流出。

  “你问我怕不怕,其实,我还真的挺怕的。”眼前的一切,女人似乎惘若未见,依旧低着头,用脚尖撩起几片碎雪,复又踢开,淡淡道,“但既然这里是长安,就一定有长安的规矩。我认识一个人。”

  “什么人?”大胡子校尉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头,露出了一个疑问的神情。

  “郭嘉。”女人停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块颜色很暗淡的手帕,擦了擦白玉般的鼻子,嫣然笑道,“足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