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细看自己,小人小身小手,此方墨早已非彼方墨,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日子终归还得向前,自己怎样过的好,永远是第一等的大事。

  方墨唇边笑意渐生,终于脸上又有了一抹九十岁女儿该有的调皮。她伸了伸懒腰,正准备回到炕上,突而眉头轻皱,唇边调皮的笑意转瞬即逝,黑眸寂寂,似突然换了一个人,猛然转了方向,走到窗边。

  一把推开窗,向前面张望。天明亮如白日,院中大雪覆地,落雪已熄,四下里寂静无声,屋前的树稀稀拉拉立着,树上倒挂的冰凌冷冽清透,在雪色的映衬之下发着荧荧的寒光,树下的石桌石椅皆覆了一层白雪,院角的簸箕斗笠披着白雪寂寞的倚着墙角,前院的门帘漆黑沉重,一切与以往相比,并无异常。只东边的黑天是亮的,红灿灿耀眼,好似夕阳西下天边最后一抹羞涩的晚霞。

  方墨记得,那方位正是是晋州府衙的方向。

  晋州府衙位于州县的正中,中秋灯会,方墨曾随父母去看过热闹。那天,城中灯火通明,龙腾狮舞,十里八乡的百姓纷涌而至,古城晋州一派繁荣热闹,连府衙门口的两尊石头狮子都披红挂彩,晋州知州吴大人在府衙门口的空地上剪彩,与民同乐。那晚的冲天的灯火照亮着半边天空,远远看去,就如同天边的晚霞一般炫灿。

  方墨踌躇片刻,便穿好衣服,围好斗篷,开门出去,一出了房门,那种诡异感觉愈发清晰,一种久违的危机感扑面而来。她眼神一沉,正准备出屋檐,旁边房门咯吱一声打开,苏瑾娘提着羊角灯,披着斗篷出来了。

  方大福出门收药未归,家里没有了男人,苏瑾娘总是睡不安稳,贫家小店并没有多余钱物请伙计,一个女人家带了孩子,白日里倒也无事,只是这夜里难安,总要起来看上几回了,心中方才踏实。

  这天夜里如常起来,却在门口遇上了女儿,提着灯快步过来,摸了摸女儿的小手,倒也温暖,心中微安,于是问道:“墨儿,这大半夜的,你起来做什么?可是冷了?”说着,就拖着女儿要进房里。

  方墨拉了苏瑾娘的手,说:“娘,反正我都已经起来,今日就跟您一起去铺子里看看吧。”

  苏瑾娘笑着说:“谁要你操那闲心?赶紧进屋去娘一个人看一眼就回来。”

  “娘,我都已经起来了,反正也睡不着,我就要跟您一起去嘛。”方墨嘟嘴说道。

  苏瑾娘举着灯看女儿,小脸红扑粉嫩,眼睛黑幽清亮,细长微翘的眼睫毛一扇一扇,小鼻尖微红,嘟着粉红的嘴巴,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这妇人顿时心软了,只得揪了揪女儿的小鼻子,嗔道:“你这丫头”给女儿严严实实系好斗篷,带上帽子,牵着女儿的小手,说一声,“仔细脚下。”

  母女俩穿院子而去。

  虽无飘雪,寒风凛凛而至,清冷的空气中有股腥臭淡淡传来,方墨小小脸上的粉晕一下就变了色,好似上好的白瓷,冷清白皙,映衬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令人心中莫名发寒。

  到了铺子里,两人牵手跺去脚上的散雪。灯火如豆,倚墙的药柜寂静无声立着,一边的诊塌安静干净,柜台上搁着笔墨方子算盘小秤,与白日里一模一样。方墨悄然走向大门边,屋里豆大的灯火跳跃不定,屋内事物的在阴影摇曳不定。外面的一线火花透门缝而入,红灿灿的耀眼,诡异的嘈杂一波*传来,阴影中她的眉目渐渐深沉。

  苏瑾娘将羊角灯挂在墙角的架子上,解了斗篷。她这才听到外面的响动,正要开门看个究竟,一只暖暖的小手搭在她的手上,方墨稚声稚气低声说道:“娘,这里有缝,咱们从这就可以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