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君子如土
�,容不得你,教人传扬开来,道是你没了志气——这般话儿,知心的明了便是,切莫教外人听去,大郎名声来之不易,不可坠坏。”

  赵楚心有计较,胡乱应敷,崔念奴一边怪他,一边又是亲爱,好容易撑起精神来,道:“方才所言,也有个第三,便是大郎不可做事事都依的老好人,御外,有些说教。最是低级的,唤作蛮力役人,街坊里的泼皮,是个例子。第二等,便是仗势仗财御人,都说树倒猢狲散,倘若没了权势财物,谁肯听来?譬如当今的天子,略略不提。这第三等的,便是权谋驭人,手段了得,机关算尽,将旁人,都做棋子,譬如太师蔡京。第四等,大郎可知?”

  赵楚笑道:“我又不曾读书,虽知些道理,不及贤妻计较,正要请教?”

  崔念奴笑道:“这第四等,大郎做了,却自不知,将这义气相投的,正有个主张,屈夫子道是九死未悔,心中有个主意,便是旁人亲者阻挠,也须一往无前,有此胆略胸魄,再以大义名分迫使,所谓阳谋,便是如此。只这手段,寻常人用不得,画虎不成,便成笑谈,因此,这第四个,或也成了第一等最庸碌的。”

  赵楚笑她:“只说我无谋便是,何必绕了圈子。”

  崔念奴也笑,道:“正好教大郎知晓,怕你终日没个行事的方圆规矩,反倒落了不好——这四等手段,大郎要做哪一个?”

  赵楚蹙眉思量半晌,摇头道:“本便是这第四个,你一一说来,果真直觉不妙,之前三个,却又觉得了也不偿失,若是都能做了,才最好!”

  崔念奴拊掌而笑,道:“大郎有计较便好,总归有时日都学来使了——这历朝历代的,能做第五等的,唯独一人,好不教人钦服。”

  赵楚问她:“却是谁?”

  崔念奴道:“前朝太宗天子,讳着叫做李世民的。大郎不爱文书,却爱这等传纪,自然知晓,不就是他?以力役金铁,谓之为军;以钱财纳有才无德的,谓之诱;以权谋而御天下,谓之法;以权谋经营诸侯王公,谓之定;将些隋末以来的文臣武将桀骜之徒,以君臣情义笼络,待之忽而真心,忽而狡诈,谓之度。有此五者,上取九鼎,又建贞观,开万世太平,不正是如此?”

  赵楚嗔目结舌,这些道理,他自是知晓,却平日哪里肯念想起来,崔念奴如此一说,他只觉万分有理,便都说在他心头。

  崔念奴止住他话头,道:“前番三则,无非便是教大郎作个君子,所谓君子,先君而后子,非是寻常人言里的。大郎且念想,行走江湖里,刀子口上趟命,便是交情满天下,当此世道,倘若有事发,舍命来的,能有几人?欲要过活安稳日子,也须有教人妄动不得的力量,如今三山五岳,好汉如林,大郎有名头,不去经营,这力气何来?经营笼络了人心,倘若不能指使,有旁人来,只言片语能盖了大郎的名声,进而绝了大郎的威风,谁又肯听?此所谓君,一万个平白不动,倘若吐了口发了言,便须尽皆听命,以权谋手段迫之,以利禄好处诱之,以大义名分聚之,如此,君威已成矣,欲成大事,进退自如,要保周全,远近无忧。”

  看赵楚频频点头,崔念奴好是得意,非是她卖弄,她这般说不易,赵楚这般听也不易,今日说也容易,他听也容易,恍如那彼岸上的曼陀罗,花开时分,叶也绿了。

  又道:“君势已成,便当行子——何谓子?江湖里好汉,大都一腔的热血,敬他人品,爱他豪迈,想他所想,济他所急,譬如那行窃的,不以貌待人,又如那桀骜的,牵扯他骨子深处的痛,但凡有本领的,待之如孔丘李耳,视之如孙武墨翟。此所谓子,大郎早已夯了底子,合了往前三则,君子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