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鹜山高,银铃声远,何以报春晖(五)

  收了师父的酒葫芦、破袄子和旧簪子做纪念,我又去看屋角的小小摇篮。

  那是我小时候用过的。难为师父一个没成过亲的大男人,把当年小猫似的女婴带回来,抱不是,搂不是,只得放在摇篮里,耐着性子摇啊摇啊……

  据说开始时他也曾试探着唱儿歌哄我睡,但总以我惊吓大哭告终,最后不得已在摇篮上扣了一枚银铃。

  摇那摇篮时,银铃晃动,声音很清脆,很悦耳,我便会止了哭声静静地听,瞪着大眼睛看着银铃下方的红缨子飘啊飘啊……

  听累了,瞪累了,便睡着了。

  师父说我小时候很乖,其明证就是我不用他哄,只需一枚银铃便能乖乖入睡。

  当日我曾暗自腹诽,那是因为他唱儿歌实在太难听了,我如此天姿聪颖,自然懂得趋避之道,为免自己耳朵受他蹂躏,只得乖乖逼自己听着那铃声快快睡着。

  轻轻推了推那摇篮,陈旧的木制机杼间发出呕哑的吱嘎声,银铃声却依然悦耳动听。

  “丁铃铃……丁铃铃……”

  褪了色的红缨子在古黑的银铃下方飘摆着,甚是柔和,不经意间又似看到师父的弯弯眼睛,那样宠溺地看着我,低声地哄着:“菱角儿,乖,快快长大吧!长大了,师父教你修仙。师父答应了一个人,一定要看着你修成地仙,再修成天界的上仙……”

  他终究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而我也没那么想修成地仙,修成上仙。我只想听我这矮冬瓜师父再笑呵呵地喊一声菱角儿,再用他难听的嗓音唱一首逼得人人掩耳的儿歌。

  我必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听着,听着这个貌不惊人的朴实长者发自心底的真挚情意。

  景予见我对着摇篮出神,柔声道:“要不,我们把这摇篮一起带走?以后咱们生了孩子,也用得上。”

  我吸吸鼻子,轻声道:“不用啦!师父魂魄未远,说不准会回来看看。咱别动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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