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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后玩的是红绳,从床幔上扯下的朱红流苏,绞来绞去就成了红绳。反正西日昌也不会来鸾凤宫,他夜夜留宿的都是月照宫。钱蕙兮每夜看着帷幔上的流苏就觉得讽刺,现在她知道为何是讽刺了。月老在男子和女子的脚踝上绑一条红绳连接二人的姻缘,她的红绳纠结在自己手中,绑住的只是她一人。

  少时庙宇所求的上上签不啻为她的命运。好到极至的姻缘,一国之后的代价是她所有的亲人她凄凉的后半生她的全部。不知觉中,坚韧的红绳在指间柔嫩的肤上绞出了条条血痕。钱蕙兮觉着有些痛,但这点痛楚远无法比拟心中的痛。她已经成为孤家寡人,帝后的荣耀无人分享,在这世上她除了他再无依靠,可他的胸膛上靠着的是别人。她还记得她第一次依偎在他怀中,他极尽柔情的言语:蕙兮,这样真好,我只想永远和你这样相依相靠。

  鲜血润湿的红绳滴出了血。

  求签归来之后,钱蕙兮一直心神恍惚,这恍惚持续到皇甫庸携子登门拜访。钱蕙兮坐在阁前看见了她的未来的夫君,只是一眼,她就失望的离开了阁台。

  皇甫二公子是个胖子!富贵白净的面庞,和蔼亲切的面容,与钱蕙兮期望的模样差之十万八千里。即便没见过春雨中的白衣男子,她也无法对皇甫二公子产生好感。果然是温润如玉,胖子若再不温柔可亲,那就是丑人。

  十五岁的钱蕙兮哀叹一声,少女的憧憬幻梦随着这声叹烟消云散。胖子都上门了,预兆着她的婚事将近。很多年之后,钱蕙兮才幡然醒悟,其实皇甫二公子非但不丑,还很可爱,人品又是极好的,她父亲确实用心良苦为她寻了一位保管来日疼爱她的夫君。只是年少的钱蕙兮不懂,外表俊美的男子很轻易就走进了少女的芳心。

  接下来的几日,钱蕙兮的惆怅被一份蠢动的情愫所取代。她将嫁给一个胖子,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得不认命,但在出嫁前,她想再见一下那人,此后她当她的皇甫二夫人,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但在未成为皇甫二夫人之前,她想纵容下自己,只远远的望一眼就好。

  采芝居士居住在盛京偏僻的北城门下,钱蕙兮只有初一、十五借口到庙里烧香才能出府。当她的马车安静的停靠在北城门下后,她的心既期望,又有一份背着父母干坏事的孩童般的不安。时间一分分流逝,从上午的夏日艳光逐渐转为午后的沉闷。采芝居士的门第仿佛在沉睡,也是,属于文人的热闹通常在夜间酒酣之际。钱蕙兮的车夫不敢多问,只蹲坐在背荫里,呆滞的看着北门前来往的路人。无能的丫鬟钱蕙兮没有带,聪明的更不敢带。她坐在车帘后,眼光不放过任何一个走过采芝门前的路人。都不是他,明知道他那么出众,只要他一出现,那些庸碌的俗人就立刻会变为世间的微尘。钱蕙兮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为何她竟会如此思念?莫非因为长期宥居父母狭隘的羽翼下,身旁除了丫鬟就是偶尔来串门的贵族小姐,所见的男子不仅少,更没有半个能及上他。

  钱蕙兮等到饥肠辘辘之后,无奈的望了眼关闭的采芝之门,命车夫回府。她与他终究无缘,她高傲的心则开始占据上风。她是钱府大小姐,这次出格的行径已背离她的身份。

  马车才走了几步,采芝居士的大门忽然开了。钱蕙兮没有喊停马,只望着那扇门,它开的如此沉重,看着是开,却是关了她的心门。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结束她不切实际的妄念。

  一童子跑了出来,追上了钱蕙兮的马车,拦阻了去路。

  我家居士有请。

  车夫疑惑的道,我们又不打算见你家居士。

  童子笑道,车都在门口停了那么久,不进来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