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柳晓晓站在门口没动,光是想想便知道这帐篷是属于谁的,这小东西宁愿回之前那透风的破帐篷也不愿意和连暝一下挨这么近。但乌罕这副模样,显然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柳晓晓就站门口,乌罕也不催他,木头桩子一般站在旁边,目光看着远方,漆黑的眸中仿佛盛着夜空。

  柳晓晓望着帐篷里,又抬起头看了看乌罕,头顶凤冠发出清脆的流苏碰撞声,像是某种乐器,让乌罕思绪禁不住又拉回了这小东西身上,想把这娇娇小小的人抱住不让他乱动,好好打量一番。

  弱小又毫无出彩处的人,好像没人依附就会立刻死去般,他该是讨厌这样的人的,凭何被扰乱了心?

  柳晓晓最终还是一咬牙,走了进去,小脸儿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他刚一走进去,帘子就在身后放下了。

  帐篷中比起外面暖和不少,还燃了柳晓晓从未闻见过的西域熏香,那香味并不浓郁,只是很浅淡的香,似乎是有安神的作用,让柳晓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他不晓得这香是敬奉西域至高神婆娑神的香,花多少钱都买不到,除了祭祀时,怕是只有连暝有资格随意把这香当普通的熏香来用。

  柳晓晓自然是没有忘记几年前刚从江南离开时的想法,想着靠着商队运输西域熏香赚上一笔,学着柳随风开商铺,不想在面对柳随风时处于弱势。

  想到这儿,柳晓晓禁不住拿木条拨弄了一下香炉中的白灰,笑了起来。

  但他果然是没什么做生意的天赋,柳随风把他宠得太好了,吃不得一点儿苦,路上什么都要最好,等到了关城,那银子只剩一点儿。想着做不成生意,去西域逛逛再回江南也好,却未想遇上了楚离,纠缠两年。

  不管是柳随风还是楚离都无法给柳晓晓安全感,究其原因,无非是这小东西也有些自觉,觉自己一无是处,不值得喜欢。他觉是因为他救了柳随风和楚离,他们才会喜欢他,总是患得患失。就算生气,也不过是怕受伤,张牙舞爪的想保护自己罢了。

  接着又想起任穹弋,这人柳晓晓刚开始是怨的,然这怨在任穹弋倒下的那一刻便消散。柳晓晓自小没了父母,他自己不觉,但却总是无意识在向外界寻求爱,来填补双亲的空缺。

  任穹弋为他回来,能够为他而死的那一刻,柳晓晓就像是见到了车祸时把自己护进怀中的母亲。

  这个人是爱自己的。

  这小东西判断爱与不爱就是这样简单粗暴,却不想想现实里哪儿有那么多生离死别,柳随风与楚离自是爱他的,爱到骨子里,若是真的要保护他,自然也能为他去死。然而等到人真的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时,他又才会觉这是爱,未免有些病态。

  一边想着过去,一边无意识地拨弄着手里的香灰。轻飘飘的灰被他拨弄得扬撒在空中,像是飘渺无根的自己。想着想着,忽然一滴水珠落在桌面,浸湿了那一小块锦布,柳晓晓抬手一抹,才发现面上早已濡湿一片。

  在人前的哭泣无非是示弱讨好,而一个人时的哭泣才是真正伤心了。

  柳晓晓放下手上翻弄香炉的细木,抬手胡乱用袖口擦起眼泪。然而泪珠却是越滚越多,怎么也擦不完,柳晓晓干脆就呆坐在那儿,望着香灰,由着眼泪淌了满脸。

  乌罕侧耳听着帐篷内的动静,听见那偶尔的啜泣声,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关城第一次见这小东西时的场景。他一直藏于暗处,是以柳晓晓不知那时他也在,第一次见这小东西便在哭,被教主吓到打哭嗝,那可怜兮兮又可爱的模样让乌罕难得弯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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