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雄当值之期,巧云吃罢晚饭,喊道:“迎儿!把香桌儿掇出去,今夜烧一炷天香。”

  迎儿精神抖擞地答应着,掇出香桌,摆好香炉,点燃了三炷清香,搁在香炉上,然后来请巧云烧香。

  “可曾看见那个头陀?”巧云轻声问说。

  因为早有约定,所以前两天黄昏,迎儿发现一名头陀在那巷子里经过,一双眼不断盯着她家边门,心中自是雪亮,赶紧悄悄入内,说与巧云知悉。此刻虽未看见胡头陀,但也不碍。“那头陀看上去是志诚可靠的人。”迎儿说道,“前日我曾细细看他,走过来走过去好几遍。说不定就此刻已经看到了。”

  “噢!”巧云十分欣慰,“海师父用的人,自然是靠得住的。”

  于是,巧云整整衣襟,掠掠鬓发,踩着轻俏的步子,走到边门以外,拈起三炷清香,高举过头,眼观鼻、鼻观心,至至诚诚地做了一番默祷,祈求上苍,一愿家宅平安,二愿老爷康强,三愿海和尚永不变心。

  口中念念有词地祷告过了,三炷清香交了给迎儿,插入香炉。她自己便趁这当口,向北望去,北面便是弄口,除却一条觅食的黄狗,什么活东西都没有;向南一望,南面是人家的一道围墙,墙里伸出一支丫杈来,西风过处,瑟瑟地飘下几片黄叶。

  秋风多厉,翠袖单寒,巧云急忙缩了进去。迎儿跟着到了里面,主婢二人,似乎都有话说,却都不知说什么好。

  “不好!”巧云突然想起,“那条黄狗一见生人吠个不停,回头惊动了人,却不是耍处。”

  “黄狗是对门何家的,晚来关在门内,又不放到外面来,怕什么?”

  “说得也是!”巧云点点头,停了一下又说,“晚上你须警醒些,小心应接门户。”

  “我知道。”迎儿答道,“白昼里我睡过一大觉了,此刻精神好得很,不得误事。”

  “不错!若遇上这样的日子,你白昼里先把精神养足了它。”

  打开了话头,就有得谈了。正谈得起劲,听见潘公在喊:“下雨了!怎不拿香桌儿收进去?”

  这一下才惊醒了主婢俩,走出来伸手到檐外试一试,果然凉飕飕的雨丝落在掌上。迎儿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去收香桌。

  巧云怕她爹看出毛病,便故意叱斥着说:“还不快收香桌儿!等什么?”

  迎儿听这一说,再不能迟疑,三脚两步奔出去,把香桌掇了进来。一看三炷香都已燃尽,工夫也不少了,谅那头陀必已看见,早回报恩寺报信去了。

  转眼起更,里里外外都已熄灯睡下,只有巧云屋中一盏油灯加了两根灯芯,剔得雪亮。从窗外望去,她们主婢的两条影子,隔桌相对,只道是勤于女红,正做夜课;谁知什么也不曾做,只是枯坐等待。

  等到二更将近,巧云努努嘴,意思是时候将到,唤迎儿到边门迎候海和尚。

  “回来!”等迎儿将出房门时,巧云忽又将她喊住,轻声嘱咐,“一切小心,最要当心那姓石的,休教他撞见。”

  “石三郎的鼾声像打雷,这一刻睡得正沉,便大声唤,只怕也唤不醒。”

  “总是小心些得好。”

  “我知道。”迎儿答道,“包管妥帖。”

  迎儿真的已预备得妥妥帖帖:那扇边门本来开关之时,会发吱吱呀呀的声响,迎儿心细,特地在门臼里灌了菜油,运转自如,毫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