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老两口两具棺木,至今不曾了此心愿。一个念头未完,另一个念头已经转到:招文袋里有晁盖的一条金子,意外之财拿来这般用,岂不痛快?

  于是他说:“老王,我曾许你两具寿材,倒记不起了!今天我正好有些金子在这里,送你做棺材本。挑个好日子,你到陈三郎那里去选,提我的名字,陈三郎一定照本卖。”

  一面说,一面伸手到腰际去摸招文袋,一摸一个空,顿时如五雷轰顶般,头上发热,眼前金星乱爆,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王跛子看他神色不妙,随即问道:“怎的?押司!”

  他匆匆站起身来。“老王,”他说,“我把招文袋忘在家里了,待我去取了来。”

  “不忙,不忙!慢慢相赐不迟。”

  宋江无心与他答话,急急走了开去,走到冷僻之处,站定了脚细想,这招文袋到底失落在何处?欲待从头回忆,却是心乱如麻。好不容易定下心来,从听见阎婆惜冷笑时开始,一步一步想下来,出房门时夹在腋下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的,以下就全不分明了。

  他在想,眼前最要紧的一点是,必得弄明白,招文袋究竟是失落在乌龙院里,还是乌龙院外?落在路上,叫人捡了去,那晁盖的一封书信,便是催命符;落在乌龙院里,就比较好办了。

  想了又想,终于记起,出乌龙院时,是双手开门,如果不是帽筒中取钥匙,或者开堂屋门时,把招文袋遗落在堂屋里,也必定在开大门的那一刻,把它掉在地上了。

  想到此处,宋江的精神一振,事不宜迟,趁此刻乌龙院的大门还虚掩着,且悄悄地去取回了招文袋。同时在想,晁盖的那封书信是个祸根,要即时毁了它为妙。

  宋江的心思一向细密,所以重回乌龙院时,不但照原路疾行,而且一路望着地面,怕的万一是自己所想的都不对,那招文袋是遗落在半路之中,此刻清早人稀,还有失而复得的可能。

  一路而来,他观察得很仔细,虽无所获,不以为憾,反倒放了一半心——招文袋绝无可疑,仍在乌龙院中。既在乌龙院中,不怕找不回来。

  想是这样想,等一推乌龙院的门,他那一颗心不由得又蓦地往下一沉!门关得实腾腾的,再用力推也推不开。可见得自他走后,有人起来重新上了门闩。

  这就不妙了!他看一看天色,天已灰蒙蒙的,就在屋子里,伸手亦已可辨五指。此时起床,当然不必再睡,洒扫内外,无论如何也不会捡不到那个招文袋。

  但愿得是阎婆捡到!他这样想着,举起手来,“砰砰”敲门,也不过三两声,旋即警觉,千万不能显得郑重惊惶,要从容,要自然,要察言观色,随机应变!

  于是他轻轻叩门,略略出声,喊的是:“干娘,干娘!开一开门!”

  大门外的声音,隔着一堵墙,一个院子,传进来已低微。但是阎婆惜已经听清楚了,因为她就坐在堂屋门口,她算定了宋江很快地就会回来觅他的招文袋,果不其然!

  但是,她没有理他。他那叫门的称呼,让她忽然有意会,想起张文远在枕上喁喁细语,为她消遣长夜所讲的千奇百怪的罪案中的一件。这件罪案说的是有贩卖猪肉为生的张四、王六两人,是拜把子的兄弟,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每日三更时分在大路口会齐,到屠场买一头杀好的猪,各分一爿,到四乡去卖。有时张四流连热被窝,他那把兄弟便会来敲门,因为王六是个鳏夫,每天总到得早些,在路口等等不来,自然要来敲门。

  有一天又来敲门,张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