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笔记本

  两天过去,他照照镜子,脸色灰白得可怕。

  这天是星期日,他早就许了愿,要带孩子们到郊外去,丹珍亲自准备好了野餐。但他坐在沙发上老不想动,孩子们一遍一遍来催,最后终于惹得他不耐烦了。

  “吵什么?”他粗暴地骂着,“不去了!”

  孩子们从没见过他这样子,一个个吓得哭了起来。丹珍赶了出来。

  查问原因,陈振声非常懊悔,终于还是开了车子,带孩子们到郊外去玩了半天,但始终提不起兴致来,太阳还挂得老高,就开车进了城,让丹珍带着孩子们去看电影,自己回家休息。

  “振声,”这天晚上,丹珍打发孩子们睡了以后,跟振声坐在一张沙发上,温柔地说,“你这两天神气不好,是不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心事?”

  他一向不愿意在丹珍面前透露任何足以引起她忧虑的事,但如果她要发现了而来问他,他也一向没有不肯跟她公开的习惯。于是他说:“我也正想跟你研究一下,可是……”他一时不知从何谈起,想了一下才问:“当初老太爷救我,是走的谁的路子?”

  “你怎么忽然问到这个?”丹珍似乎很诧异。

  “当然有道理的,回头我再告诉你。先答复我的话,让我把前因后果好好整理一下。”

  “你不是知道了吗,走的姓任的路子。”

  “他们怎么肯放我呢?”

  “振声,你不觉得你的话可笑?”丹珍说,“自然是因为走了路子,日本宪兵队才肯放你。同时,因为你没有证据落在他们的手里,否则也不会那样顺利。”

  “那么,还有两个人呢?”他自语地问。

  “还有两个什么人?”

  “跟我一个系统上的。”

  “我怎么知道。”

  “你有没有听老太爷说过,他们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没有。”

  “这很奇怪。”他沮丧地说,“我的问题恐怕没有办法解决了。”

  “到底什么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

  于是,他把他的疑虑都告诉了丹珍。

  “哪有这种事?”她用一点都不相信的语气说,“你真是自寻烦恼。”

  “你不了解它的严重性。”他摇摇头说。

  “事情都过去十年了,有什么严重不严重!”

  “话不是这么说,良心的责备,往往比法律的制裁更厉害。如果说那两位同志是由于我的过失而送了命,你设身处地替我想一想,晚上能睡得安稳不?”

  这天晚上,随便丹珍如何劝解安慰,陈振声都听不进去。而从此以后,这个可爱的家庭,也就覆上更浓的阴影。他很明白他在家庭中的地位,就像钟表上的发条一样,丹珍这个家庭中的主轴,是要靠他来推动的。他也知道这种黯黯不欢的生活态度,足以造成停摆,然而他只有歉然之感,却无力振作起来。

  4

  结婚十五周年的庆祝宴会,在勉为欢笑的情况下进行,让陈振声感到非常吃力。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他就一言不发回到卧室,留下丹珍一个人在客厅里,指挥女工收拾残局。

  他一个人在静静研究吴沛炎和孙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