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万水千山的鸡
我一直站在那里,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又从右腿换回左腿,再换去右腿,恨不得变成柜台里那只熏章鱼,多出几条腿来好调配。小伙子注意到我开始恼了,悄悄使了个歉意的眼色,我只好低头玩手机,继续耐心地等。老太太颐指气使地整整折腾了他十多分钟后,拎着很小的一袋东西,不可一世地离开了。
我十二万分敬佩地说,俺真是服了你。他一边道歉一边抹汗苦笑着说,姐你都看见了,咋整没招儿啊。没招儿?要是我早让她滚蛋了。你以为我不想啊?可做生意啥人都碰上,还有比这个更不讲理的呢,你说不忍忍,那不就天天打架了。这老太太吧,我琢磨着搞不好是啥退休老干部,没人搭理了,挺失落的,好不容易找个发火的机会,那么大岁数了随她吧,我真不是为挣她的钱,也挣不到的。
回家跟我妈说起这事,她也特别气愤,谴责半天有些人为老不尊的,然后号召别人都去他家买东西。
紧挨着他家和马路对面,曾开过很多家熟食店,我很少踏足,想着已经得到最好的了,没有必要在意别的。我是对的。
小老板一定喜欢自己干的事情,从他精心摆放的熟食就好像是一件件艺术品,就不难看出端倪。后来熟悉了,我好奇地问他怎么想起做这个生意,他笑了笑说念书不太好,也考不上大学,哪像姐你这样能满世界走。我忙说满世界也没你这的好吃。他说别的干不了,但肉谁家都爱吃,就去学习了卤制食品,开了这家店。
他每天早晨四五点钟就得起床,风雨无阻。他扳着手指如数家珍,猪从谁家进、鱼从谁家进、牛从谁家进、鸡从谁家进……为了防止卫生局突击检查,做出来的熟食他都要亲自品尝,一点也不敢马虎。否则不但有高额罚款,而且一旦名声坏了就完了,对客人不负责就是砸自己的饭碗。
今年冬天我回国过春节,到家那天是年三十中午。尽管家人备足了丰盛的年饭,我还是顶着时差晕晕地去买烧鸡。店门前人头攒动,有很多年轻军人,正把一盘盘热腾腾的熟食往外端,是驻地部队在取除夕大餐,外加其他市民,店里热闹非凡。
在一排身着黑色t恤忙碌不堪的店员间,我发现了小老板,身材圆润了很多,算起来也奔四了吧。我说了声,今天这么忙啊,他居然接下去,姐你啥时候回来的。我穿着长羽绒服,带着绒线帽,眼镜罩满哈气,距上次夏天见面都一年半了,他居然能一眼认出我来,真乃神人。
过了几天我送孩子们去游泳,碰巧遇见了老板全家也去了,他媳妇挎着游泳圈抱着小的孩子,他自带“游泳圈”牵着大孩子。我本来在躺椅上看书,赶忙跟他开玩笑:咱们生活都不错哈,其实我也准备下水的。他笑着挠了挠头说姐你还好,我是真得锻炼了。
假期完毕,临走那天早晨,我最后一次去他店里,恨不得把美味的熟食悉数收到脑海里。他不知道有可能不能过境,告诉我他购置了真空包装机,会把烧鸡封好,保证带回美国没问题。听完我的解释,他同情极了,在我已经决定放弃后,他说还是试试吧,说如果被海关扣了算他的,下次他赔我一只。
我被他说服了,不是因为亏不了一只鸡,更让我惊喜的是,他可以把干肠切段塞到鸡肚里,抽完真空就是一只鸡。我知道自己能做到吃肉不吐骨头,绝不会对美国生态造成危害的,就点头应允了。
顺利过关后,我心满意足地拨通电话,让亲戚有机会通知他一声,我们成功了。时隔半年,侄子来美读研,又给我捎来两只,都被我一个人干掉了。不是我不愿分享,而是家里其他人不觉得美国的大肉鸡有什么难吃,而我浓浓的乡情被这从小吃惯的鸡安抚了。
好几次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