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茫茫江浸月
着小江容远灯下说话的场景。灵柩旁的蜡烛摇曳着,一阵风似乎就能它吹灭,就像从前那份脆弱微薄的美好回忆,母后松开了手:“恨也好不恨也罢,你我母子缘分就到这里吧,该提点你我都说过了,剩下的都由你吧。”她的声音很轻很淡,江容远还没能反应过来,便见她拂袖转身,只道,“我累了,要去歇着了。”

  “母后……”江容远心中隐隐不安,皇后摆摆手,他也只能目送着母后远去,嘱咐伺候的人多加小心些。

  母后的身影被纸钱燃烧着的火光衬托着慢慢融入黑夜,她离开的脚步声也混入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渐不可闻。

  这也是江容远最后一次见她。

  送葬的时辰快到了,灵堂前早早地站满了送葬的人群。以江容迪为首的皇子宗亲站一列,容迪还不足叁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被肃穆的氛围吓得直掉眼泪,嘤嘤哭着想找她的母妃。她的母妃宣贵妃领着后妃内眷们站另一列,宣贵妃哭得两眼通红,要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站住,身边几个夫人一边叹着她与陛下情深意切,一边低声宽慰着她。

  人群攘攘,唯独不见母后。

  幸得灵堂之上,无人敢嬉闹议论,江容远加紧派人去请。江容远站在人群的最前头,惴惴不安,右眼皮跳个不停,直觉地感到出事了。

  母后对父皇的感情,他对清楚不过,他不相信她会缺席父皇的最后一程。

  “殿下!”终于江容远看到母后身边的袁嬷嬷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他赶紧扶住几乎摔倒的袁嬷嬷,“袁嬷嬷,母后呢?”

  袁嬷嬷几欲跪倒在地,脸上涕泪纵横:“陛下,娘娘没了!”

  “什么!”仿佛一道天雷直击江容远的大脑,他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次,“什么没了?”

  袁嬷嬷匍匐在地:“娘娘和奴婢们说想好好歇一歇,不许打扰。奴婢们想着娘娘连日都未曾合过眼,便都退下了。起身的时辰到了,奴婢们敲门,娘娘也没有应声,奴婢们以为是娘娘睡得熟了,体谅娘娘这几日的辛苦就没有去喊。直到殿下派人来催,这才进去。便发现娘娘她躺在床上,实则已经没了啊!”

  “娘娘她服了药,追随先皇去了啊!”袁嬷嬷痛哭流涕,她的话让灵堂上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都看向了他们。江容远像被抽去了感知,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无助地看向四周,四周目光纷杂,没有最熟悉的那一个。

  江容远浑浑噩噩地去了永祥宫,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幻想着这只是一个谎言,但看到永祥宫里黑压压跪了一片低声哭泣的人时,心彻底灰暗了。

  母后躺在床上,好似睡着一般,嘴角还带着笑。她没有穿皇后的制服,而是换上了一件看着有些陈旧的衣服,还精心地把头发挽成了十七八岁小姑娘的模样。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不是大兴的皇后,而是当初那个热烈的奔赴爱情的颜家大小姐。

  尽管这次走的是黄泉路、过的是奈何桥。

  叁生石畔,父皇和母后再次相会,留下他们的孩子在这世上做一个无依无靠、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

  江容远伏在他母后已经冰冷的身体上,最后一次在他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

  记忆里母亲怀里的温暖,终究没有再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