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sp;夏葵如同听故事一般,脑中跑马灯般走过电视中那些惊险的毒贩交易,枪火,鲜血,又走过她妈妈的身影,妖俏又飘摇。细节已无需再问,不外乎,因为某种原因走投无路,去挣这种铤而走险的钱,可往往都是走在这一个“险”字之上,落得惨死。

  她好半天才怔怔地说了句:“她今年才叁十叁……”感到肩上有压力,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泪忽然大把大把地涌出来,更倒出长长的话来:“她以前喝醉了,总是说累,说她人是站着的,里头的芯子却不断往下滑,我那时候小,听不懂……后来懂一点了,却再不听她说了。她为什么累,我是懂得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本就没有学历,又有个病秧子的拖油瓶……有一回我害了疹子,她夜里忙,邻居婆婆把我送去的医院,所有人都指在她背后说她,说她不负责任,说她生了不养……其实她若真的不负责任……当初大可以不生我,或生下来就掐死……何苦还要辛苦扯大,大了大了还把肺烧坏,整天在医院里烧钱……在学校糟了欺负,她也护着我,非让那个男同学给我道歉……甚至到最后,她是把我丢下,但还是给我找一条出路,没有真的一拍屁股走掉……”

  “说到底,还是我害得她,没有我,她远没有这样辛苦,十七岁的年纪,还该躲在妈妈怀里发嗔,她却生了我……为了养活我,跟过那么多男人……如今,如今她……”哭嗝把肺钝的生疼,她还要继续说下去,一口气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夏葵脸哭得涨红,额角脖子红筋高起,涕泪一同流下来。她母亲带她来世上时,脱离母体,脐带切断,恐惧地哭,如今根断了,她母亲余在她体内的一半血脉都似乎一同死去,真正地恸哭。

  宋醒去抱住她,“好了好了……别说了……”

  唯恐她再哭得闭了气,气喘发作,一下下顺她后背。干干嚎哭直震颤他胸膛,似赤手伸进去,器官被一把把抓紧,直至抠出了血窟窿,从这头看到那头,汩汩涌血。再多的坚定都会在此刻崩塌。这件事要瞒住她多简单,时间总会磨掉那点念想,可还是决定告诉她。知道她会痛,会哭,丧母之痛,他不是没体尝过,一颗心一半都空下去,因为知道那是再也没有了。

  但是绝不后悔,犹豫不决的,是在想该怎样告诉你要好一点。你说的没错,就是要让你心死,让你明白外面的世界再无你的一点牵挂。收了羽翅,站在手心,肩头,以后的每一捧泪都由我来替你擦,痛也好,伤也好,就这样靠在我怀里,我会陪你渡过去。就这样吧,对与错都已成定局,让我自私的牢笼,唯独将你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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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葵开始变得沉默,常常一整天不说一句话,盯着哪个地方就一动不动了。睡着了却是不安生的,时常从梦中惊醒,手心和后背一片片生着冷汗,还要止不住的流眼泪,呜咽声将看护惊醒,然后宋醒赶来。再后来,宋醒留下来陪夜,才发现她原是整夜的在流眼泪,无意识的,从梦里流出来。

  医生说这样不行,器质性疾病的治愈也离不开心理因素,若始终这样郁结,哪怕先前养护的再好,病情陡然加重也未可知。宋醒知道,除却忽然发病,她现在的状态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宋醒从病房外出来,她正看电视,上面热热闹闹演着动画片,她抱着枕头,下巴搁在上面,一张脸却毫无生机,眼睛半天眨一下。见他进来的,盯着看了两眼,又移开了。

  “手续都办妥了,晚上我们就能回去了。”

  宋醒说医院里头沉闷,要带她回去,在熟悉环境里总能心头宽,或许更有益处,当然要有医疗小组跟着回去,随时观察情况。她点了点头,算是答过了。她现在是无可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