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画堂春第五折上
……

  她不由得回忆起了先前沈砚卿对她所言的推理。在沈砚卿的设想之中甫一开始便否认了顾淮之的嫌疑:

  “虽然此事很可能是熟人作案,不过案子的凶手当然不会是顾淮之。实际上,真凶正是看中了顾淮之喜食五石散、醉生散之类的药物,方才如此布局。”

  ……

  —就在风茗思索之间,堂上顾淮之无力的辩解早已被驳回,他不知是想明白了什么,沉默着不再辩解,而陆秋庭见一切似乎已是尘埃落定,便抬手拿起惊堂木,准备定下宣判。

  风茗抬眼看向端坐在案前的陆秋庭,不知是否是错觉,她觉得对方原本冷峻肃然的神色之中,似有几分不知是真是幻的悲悯与无奈。

  “陆寺卿三思。”

  惊堂木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几乎是在陆秋庭取过惊堂木的同时,风茗便听得有人倏忽出声。那声音却不是想象之中的高声大呼,反倒是异乎寻常的冷静声调,而音色就如此刻洛都徐徐的春风一般,温雅和煦之中含着几分淡淡的清冷疏离。只是在这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再平静的声音也显得不啻惊雷。

  “何人堂上喧哗?”陆秋庭微微蹙眉,抬起头扫视了一眼,语调冷然,只是先前眉宇间若有若无的纠结之色仿佛淡去了几分。

  “寺卿大人,学生认为此案尚有疑点。”风茗循声望去,见苏敬则于人群之中缓步出列,向着陆秋庭远远一揖,语调恭敬谦和。

  “有何疑点?从实说来。”陆秋庭顿了顿方才开口,似乎是有几分惊讶。

  “我记得你验尸时曾说,尸体脑后的致命伤之上另有一处非致命的伤口。这绝不可能是一人所为,若是泄愤,只怕那尸体会不体面许多,若非泄愤,凶手一击不得便难有下一击。这是其一。”

  ……

  “学生认为,第一个疑点便在于死者后脑另一个并不致命的伤口。”苏敬则稍作停顿,似是在整理思绪,“在完全可以用花盆一击毙命的情况下,为什么要这样多此一举呢?若是失手,死者又怎么会让凶手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呢?”

  “也许是凶手泄愤?”一旁围观的学生之中不知是谁接了一问。

  “凶手竭力将此案布置成一场意外,却又要如此画蛇添足地……泄愤?”苏敬则并没有偏过头去寻找提问之人,说到“泄愤”二字时,却是垂眸轻轻地笑了一声,唇角扬起间带了几分少年人本该有的轻狂。

  对方一时被驳得哑口无言,不再接话。倒是陆秋庭颇有耐心地听完他这一番话,问道:“那么你的结论又是什么?”

  “寺卿大人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呢?那晚动手杀他的人,并不止一个,那个并不致命的伤口,来自一个出手比真凶要早的人。”

  顾淮之听得此言,脸色倏忽之间变了几变,终是沉默着向着陆秋庭一叩首,算是默认。

  此情此景一出,顿时激起了在场众学子的一番轻声议论。风茗亦是略有几分愕然:如此看来……此人莫非也早将现场里里外外地看了个明白?

  陆秋庭拍了拍惊堂木,震得七嘴八舌的学子们顿时噤了声。苏敬则待他们安静下来,又道:“而且寺卿大人似乎忘了考虑一点——发现尸体时那间客房的门窗,是紧闭的。”

  “先不必说这些,既然你对廷尉寺的判决提出了异议,那么你可否指证出真正的凶手,又是何人?”陆秋庭直截了当地质问着,眉目冷峻不辨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