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舟车劳顿,倒情有可原,可她还破格地剪了短茬的头发!

  施如令瞠目结舌,就见她略笑了一下,说:“我叫蒲郁。”

  “不是蒲怀英?”

  “我是,可我从今以后就叫蒲郁了,‘郁乎苍苍’的郁。叫我小郁好了。”

  这样的女孩子,施如令身边数不出第二个,当即被镇住。幸而同姆妈见了些场面,她留有从容,“我叫施如令,听姆妈讲,长你一岁的吧?”

  施如令的姆妈与蒲郁的母亲是亲出姊妹,宁波茶商张家的女儿。都说宁波人会做生意,张家的女儿们心下亦有一本经。姐姐向往自由恋爱,同回乡探亲的进步青年私奔;妹妹志向飞上枝头,去天津念书,做了军人的姨太太。

  在这个时代,或者说在以往任何时代,女人的姻缘多是坎坷。姐姐与本家断绝来往次年,进步青年远渡重洋;妹妹因生下蒲郁患疾,一辈子被锁在大宅里。

  姊妹间谈不上深厚情谊,不过是姐姐生活万分困难时,写信给妹妹,求蒲家救济。信到了蒲郁大哥手里,暗中寄回几次钱。没这段往来,蒲郁今次恐怕投靠无门。

  小女孩们虽未将这些事体交底,彼此却不觉生疏。共挤一辆人力车,施如令把沿途的景致指给蒲郁看,哪些是时兴的,哪儿是去不得的。

  浮花过眼,蒲郁没心思看,没心思听。

  “比天津还热闹吧?”施如令问。

  “嗯。”

  施如令丝毫不介意蒲郁的冷淡,还觉得是自己说错话,不该提劳什子天津。她握住蒲郁的手,轻声说:“小郁,累着你了。”

  冷风呼呼地吹到眼睛里,蒲郁低下头,看见施如令的手,纤细,没什么劲儿,可就是温暖得惊人。

  “表姐姐,以后要麻烦你和姨妈了。”

  人力车被甩在后头,电车“克林、克赖、克赖”开到静安寺路,沿路的异国风情的建筑,悬挂的张贴的广告画牌,还亮着的玻璃橱窗,纷纷浸入雨雾,浸入霓虹。进口轿车轧过电车轨道,拐入赫德路中段一新式里弄,停在一栋墙上挂着匾额的红砖洋楼前。

  这边司机拉开后座车门,那边在楼前张望多时的女佣撑伞迎上前去。车里走出一位女孩,还未看清脸,弄堂口的电灯滋滋两声,灭了。

  闲散富人的上海,穷人不够格多看一眼。

  红砖洋楼二层的窗玻璃透着微光,施如令趴在窗沿,好奇地说:“你说我们楼上这位新邻居到底什么来路?出行有人跟着,有车接送,不像住租赁屋的……”

  “像什么?”蒲郁忙着手中针线,略有点儿敷衍地回道。

  “住公馆的千金小姐呀。”施如令转头看坐在床榻尾的蒲郁。苍白的脸,神情寡淡,像教会里无欲无求的修女。

  起初没这么夸张,一晃两年过去,蒲郁愈发沉静了。施如令觉得自己倒像妹妹,总吵闹着博小郁的关注。

  蒲郁收了最后一针,咬断线,将衣裳放到一边。

  “改好啦?”

  蒲郁收拾摆在塌上的被施如令搅乱的剪刀、线卷,不答话。

  一件水蓝色的倒大袖上衣,原是千篇一律的学生制服,经蒲郁的手,令少女曲线若现,领口、盘扣改了样式,添一点时装味道。

  施如令拎起衣裳左看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