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纪元
��反光板无序地忽闪,无数光线毫无章法地织入城区,通行器拥挤阻塞,地板显示屏被雪花马赛克刮花,挂着光炮的飞行器疾驰着巡逻,头顶似有一百颗恒星闪烁欲坠。你想着,耳边响起低低一声略显涩然的轻笑,你从兰登的颈窝里抬头,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柔声回答,“只是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你想起他十二年前也是在城市动乱中趁夜色逃出,区别是现在怀中多了一个你,这是你们两人合谋的私奔。

  他抱着你避开动乱人群快步行走,嘈杂脚步与人声淌过你耳畔犹如沸腾河流,漆黑视野给予你掩耳盗铃的封闭错觉,你想象自己蜷缩变小,小到足以缩进他的口袋或手掌里,或任意一个藏身之隙里,即便身处闹市人群也没人看得见你,更不会有机械手臂将你从保护壳中粗暴生硬地拖拽而出。意识飘然纷飞,耳尖隐约捕捉到声波,人声分流退去,似乎已经蹚过河水跋涉上岸,来到一片平缓的浅滩,你估测这里应该是城市边缘的升降广场。

  脚步声,兰登在寻找合适的飞船。上升感,他正登上飞船升降梯。钢铁磕碰声,舱门缓缓开启。警鸣声,驻守在舱内的守卫惊起,像被撬开壳的寄居蟹应激挥舞起双钳。金属碰撞扭折声与颠簸感,兰登迅速解决了两个守卫丢出舱外。又是钢铁磕碰声,舞步在回旋过一整个舞池后落定,圆舞曲以与开篇相似的小节划下休止符,完美的闭环以首衔尾,舱门关闭了,你被放在座位上,胸口起伏几下,全身都在放松中松懈。

  兰登走过去启动飞船,时间寂静地流淌过十几秒,你没有听到飞船启动声,犹豫着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飞船上有身份识别系统,我无法操纵,”兰登迟疑片刻回答,“稍等,我正在想办法破解。”

  艾伯特防卫系统有多严密你再清楚不过,你沉吟片刻开口:“我……可以来。”

  静默半拍后响起兰登含着沙沙讶然的声音:“没问题吗,09?”

  你在黑暗中点点头:“我可以试试。”

  “好。”柔和含笑的声音轻轻落下,他走过来将你抱到驾驶位上,牵引着你的手按在操纵面板上。时隔多日你又一次来到驾驶位置,手掌下屏幕的微凉与浮凸按键唤起你沉淀的肌肉记忆,你是艾伯特一族最优秀的飞行员与指挥官,数千上万型号机体的操纵模式自你出生前便镌刻入你的存储器,又在数十年中反复锤炼至烂熟,每一个按键的位置与每一个信号的反射如演奏过千遍的曲谱藏在你指尖蠢蠢欲动。但即便一个人在同一条阶梯上上下过无数遍,只要挡住双眼他就不免心惊胆战。你像个初学者一样谨慎活动手指,电子按钮在你指端散发一闪而逝的微热,启动音与船体微动交织成迈上正轨的曲调,你松一口气,心头腾起奇异雀跃。

  “做得很好,09。”兰登在你耳侧以夸奖初学小朋友的语调轻笑说,你难为情地扭动了一下,用手肘戳了戳他,你当然没有听漏他话中的捉弄意味。

  第一个音符串起八拍与小节,你操纵的动作逐渐流畅,船只在黑暗中化为你身体的外延与指尖丝线连缀的木偶,随着你再细微不过的牵引划出忠实舞步。离地的震动很快平稳下来,兰登在你耳边指明方向,飞船驶入半空后拐入无形轨道,动乱的首都中,无人留意到一艘飞船像钻出洞穴的鳉鲈般悄然离去,舰船外壳翻出平滑光学元件扭曲红外探测光,小幅度空间跳跃一泵一泵推着舰体前行。

  你的视野分明一片漆黑,你却隐隐约约在漆黑尽头眺望到了模糊光点,像长久被永夜盘踞的荒原终于迎来黎明那一刻,目之所及的尽头,朦胧光团在广袤地平线上孕育,像聚集的蒲公英又像颤动的蝶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