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颗颗地滴落在地上那一摊尚未干涸的血迹中。而他的妹妹,他如今在府中仅剩唯一一个还存活着的小妹斐净,则是生死不知地被纳兰清音抱在怀中,急匆匆地往外跑寻找大夫……

  在纳兰清音难得失态地跑过他的面前时,他亲眼看见,那一缕缕往下流淌的鲜血正自小妹的双腿中流下来,滴落在地面上,一滴一滴的,点点红梅般的血迹,一路拖曳蔓延至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耳边的嚣音随着斐思年将他带走后逐渐散尽,那一夜,当他浑身是伤地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远处的烛火时,他忍不住地在想,倘若,那时他若是答应了斐冽,他肯留下斐冽的血脉,那么小妹她是不是就不会遭到那些人的毒手?若是他肯,斐冽是不是就不会转移目标,把魔爪转移至年方十岁的小妹身上?倘若……

  摇曳的烛火没有回答他,似水的静夜也不理睬他的旁徨,任由他像只掉进蛛网苦苦挣扎的小虫,被牢牢沾黏在蛛网上,不知该怎么挣扎,不知该怎么去排解心头那份由巨大伤痛所成的懊悔,他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那已被毁于他人之手的小妹。

  大哥斐思年曾经在他久伤不癒,且病情一日日加重时,坐在他的床畔,以一种同样身为加害者的怜悯目光看着他,并哑声对他道。

  “自责是一种罪,而这罪愆,却不是你想赎就能赎的,唯今咱们所能做的,就是不要辜负,然后坚强的活下去……”

  马车不知是在何时停止了,前来开门的知书躬着身,站在车门外恭谨地为他打开门扇。

  “三爷。”

  斐然倏地将心思自回忆中拉离远走,二话不说地步下马车,走向今夜将暂宿的客栈,只是在来到客栈大堂时,另一名贴身小厮达礼已来到他身后站定。

  “何事?”无视于大堂中认出皇爷府马车也认出他身分的众人,正对着他在四下窃窃私语,多年来行走江湖早已将此景视之理所当然的他,淡淡问向身后。

  “南济城城主拜帖。”达礼连忙双手奉上一张刚抵他手中新鲜出炉的拜帖。

  拜帖?斐然不悦地拢起两眉。

  他前脚才抵这座南济城,投宿的地方也才刚到步,这下就有拜帖了?该说是拜帖的主人太过积极,将他的行踪打探得不错分毫,还是该说这拜帖的主人老早就在暗中注意他许久,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

  “城主明晚设宴为其爱女过寿,邀您过府一叙。”眼看斐然对手中的拜帖看也不看,达礼只好轻声道出帖中内容。

  “推了。”

  达礼不疾不徐地勾回他的心思,“三爷有所不知,这位南济城城主府中门客甚多,咱们要找的那个人,听说……与府里的某位门人交情不浅,数月前还曾一块儿喝过酒。”

  斐然猛然转过身,“这消息是打哪来的?”

  “文家大少免费奉送的。”达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庞,“说是看在那两张魂纸三爷给得那么痛快的份上。”身为生意人典范的文家大少,听说做生意的一贯理念就是与人为善,不但顾全了主客双方的颜面,也很聪明的保住了日后往来的机会。

  文家大少这四字一入耳,斐然登时胸口就有股吐不出也咽不下的郁闷之气。都说商人重利投机,行走各国多年,他还真没见过比文谨这位大少爷更懂得坑人也懂得在挖人好处之余,却不忘留好在日后相见的后路……只是那位文家大少难道会不知道,与这个免费奉送的消息相比,当时他以两张魂纸为代价所买来的消息,顿时就显得一点也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