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沉对这个家记得最深的竟是几处别院的景致,鲍聪本意是想领他到堂屋,他却走在鲍聪前头,好若这些年他从未离开过。

  若不是他开口问了话,鲍聪险些也这样觉得。

  “苍筤馆可还空着?”

  苍莨为竹,苍莨馆亦种着几竿竹,霍沉儿时便随母亲住在那儿,长到五岁时,骆盈盈病故,便只剩他一人住在院中。

  父亲从不管顾,底下人慢慢儿地也怠沓起来,更有侧室李氏从中作梗,霍沉有时病了,竟连大夫也请不来。

  只有鲍聪,始终担着义仆一角,又是寻大夫又是替他训底下人,甚至还为了年幼的霍沉与霍远红过脸,哪怕他从来都是个对霍远千依百顺的仆人。

  因此,霍沉对他颇有些好感,但也仅仅是一些,毕竟,他离开这个家已有一纪光阴。

  “空着,每年都派人料理修葺,便是想着三少爷您有朝一日能回来。”鲍聪答他。

  “笑话,我三哥为何还要回你们这里来?”云飞愤愤,鲍聪听后神色微变,但还是满脸堆着笑,仿佛在他看来,霍沉只要眼下回来了便是好事。

  鲍聪以为他这样问了,就是要先去苍莨馆探一探,结果这位走到月洞门前又止住脚步,单望了望门内曲折的小飞桥与几竿覆雪的细竹。

  “罢。”他低低地叹了声,声音只够云飞听见,并不真切。

  朔风肃泠泠地吹出声响,刮着雪往人脸上扑,脚下鹅子铺成的路走着多少打滑,为此他们又在路上耗了许久。

  然而即便如此,到正堂时也不见霍远与霍涛在,唯独霍洋立在门前翘首张望。

  霍洋虽是家中大哥,却也只长他两岁。

  比之霍沉五岁丧母,霍洋似乎还要不幸,堪堪出生母亲阮氏便卧病在床,不及半岁阮氏便撒手人寰,其间父亲不仅纳了李氏为妾,更是整日里花天酒地,直到阮氏病逝后才安分几日。

  此后不久霍远便往临省谈生意去,呆了三余月,回来时途径鹿灵,竟在城中见到位容色姝丽的少女,正是霍沉生母骆盈盈。

  骆盈盈与小弟骆原早失怙恃,因而自小就投奔至姑母家中,平白无故多了两张嘴,姑母一家待他们并不和善,尽管他们是带着可观的家当前来。

  骆盈盈生得貌美,又天真无邪,霍远单在车水马龙的繁闹市井间瞧了她一眼,便觉心中淌过阵涓流,那是种……前所未有过的清凉与澄澈感。

  父亲澹泊儒雅,乐善好施,早逝的兄长亦是不欺暗室、善气迎人,唯独他霍远生来是风流好色之徒。

  他的眼里好似从来只有青楼买笑、红粉追欢、席枕缱绻与交欢之礼,这样淫荒无度,这样不像世人口中的霍家人,遇见骆盈盈,竟是他平生第一次知晓何谓纯真。

  霍远遂在回宛阳前登门拜访骆盈盈姑母一家,向他们提了亲事。他那会儿虽才及冠不久,却已经有了臭名远扬的征兆,鹿灵亦有许多人晓得他的风流事,但凡疼惜女儿家的,断不会将自家姑娘许给他,哪怕是嫁去宛阳霍家做继室也不当多想。

  偏生那家也有位姑娘,因时常被人说相貌不及骆盈盈起了妒忌心思,晓得这事后幸灾乐祸怂恿起母亲,又因骆盈盈鲜少出门,并不得知霍远是哪般为人,一门亲事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定下。

  那时,霍远早已将许诺给李氏的话抛之脑后——他离开宛阳前李氏就怀了身子,日日缠着他要他将自己扶为继室,他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