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章
 外面偶有一两声鸣笛,他望着雨水漫过的玻璃,线条雅致的脸半是霓虹灯映的红,半是夜色和血气冷峻的蓝,像上错色却意外昳丽的面具,茫然的像一盏不再亮的灯。

  “希望你跟我来不是为了朋友的官司。”名濑打破沉默,“美月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尊重她,不能干涉她的私事。”

  富酬听若未闻,名濑毫不介意,大多交谈本就是自说自话,他想问富酬离开这么久去哪了,都做了什么,执念放弃了,还是落空了。

  “我前些天听《水中倒影》,想起你了。”富酬忽然说,“你教的我舞步我还记得,钢琴曲全忘了。花多少时间得到的,会以更短的时间失去。失去的想赎回,基本无望。”

  是落空了。

  名濑对富酬的过往一知半解,得益于大学修习的哲学专业和兴趣修习的心理学,他能从富酬话语的细枝末节分析出问题症结,这比知道实情更深切。

  “至少有一半问题无关金钱,几乎所有问题都有关欲望。”

  名濑喜欢和富酬交谈,因为富酬为求不谈自己,愿意听他说任何不知所谓的话。

  “现在的人,谁不是坐拥一切又十足贫乏。感情上,一面奇货可居,一面廉价贱卖。”

  伴着叹息,名濑的手臂从后横过富酬。

  “过早的看到广大纷繁的各色世界,过深的接触金钱正义的丑恶社会,也许行动是解开枷锁成长的钥匙,可是没有土壤又没有根的树谈何成长。于是人们误以为物质富有是精神富有,但无论按感情规律还是物理规律,不同的满足永远都无法互相取代。”

  “就像一般浅薄的人那样,”富酬手里攥着那封信,“你也试图简单的归类一代人、总结一个时代。”

  名濑向来崇尚以感性思考,以理性论述,说不过是总有的事。

  “也许你遭遇的问题还有关你心理和童年缺漏。”

  “具体说是什么?”

  “恋父。”

  对此说法富酬轻挑眉梢,不置可否。

  “你的恋父情节体现在对男性和父权社会的反抗上,因此我觉得会是父爱缺憾造成的。”

  富酬重新张开了信,目光恍惚不定的扫过那字字句句。

  他从地上衣兜里找出打火机,点燃,纸烧成灰烬,无声无息地,他又一次崩溃了,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诘问,如同江底多年冲刷的卵石没有棱角,徒然受着消磨。

  “可惜你没有缺憾。”富酬道,“你生在云端从未落过地,不着边际的思考‘人’,却对活生生的人漠不关心,对人间疾苦无动于衷。你难时担得起风雨,危机过去就沉心风花雪月,助长贪得无厌的资本。”

  倏忽之间,富酬对痛苦和悲伤厌倦了。就像厌倦一支没完没了的歌,一个喋喋不休的人,过犹不及。

  名濑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爱廉价而虚假,出于报复,他说出了一直以来对名濑的观察所得。

  “资本一旦膨胀,注定会碾压普通人,你有时关心,不过由于冷漠,事不关己,无能为力或者疲于冒险,很快就转移了注意。你这种自认是思想家的精英阶层资本家会平稳度过余生,稳如地底的黄金。”

  名濑微微扬起下巴看那坠落在地的纸灰,手臂勒紧他,把他拖向怀里。

  “竟然被定性为资本家�